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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是回来了,怎么样快跟我说说。”

“天知道”司徒玦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藏过那么多的心事,吴江本来是她最好的垃圾桶,然而涉及到曲小婉,事情开始变得微妙而诡异。她撇了一眼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电视,不时从敞开的房门处查看外面情况的姚姑姑,压低了声音对吴江说:“我们都不在家,亏你一个人也待得住,克勃格没给你什么好脸色吧”

不知道为什么,在司徒家的客人里,姚姑姑唯独面对吴江时脸色不善,当然,薛少萍夫妇在时是不敢的,但私下里,尤其是吴江来找司徒玦的时候,这半老太太的目光就比猎鹰还警惕,嗅觉比狗还灵敏。司徒玦常觉得讽刺,姚姑姑一方面不喜欢侄子跟她在一起,另一方面却对她和别的男孩接触尤其在意,仿佛一不留神就有人会背着她侄子做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吴江倒是毫不介怀,晃晃手上的苹果,笑嘻嘻地说道:“我看她脸色干什么,我又不是来找她的,难不成她敢把我赶出去我跟我妈过来的,她跟薛阿姨喝茶去了,我干脆就留下来等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用不着人侍候。对了,邹晋那边有没有谱,你倒是说啊。”

“走,上去说。”司徒玦示意吴江随自己上楼,避开不远处那双竖起来的耳朵。当她整个人窝在自己房间的软椅上,才觉得真正耳根清净了下来。

“该求的情我都求了,他没表态,反正我觉得小根还是做好心理准备为好。”司徒玦闷闷地说。

吴江在她对面的摇椅上摇了好一会才说道:“总是谢了,司徒。”

司徒玦嗤之以鼻,“你跟我客套再说轮得到你谢吗,如果说为朋友,小根也是我的朋友。这事不是你的错,你别瞎揽上身。”

“反正我后来想想这事也不该让你出面,我当时急糊涂了,怪难为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司徒玦听到吴江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竟觉得鼻子一酸,那些片段猖狂地挑战着她的心理防线。她匆匆地问了句:“你跟她最近到底怎么样了我是说曲小婉。”

“我也说不清,就这样吧。”吴江给了个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继而笑着道:“你干嘛问这个”

司徒玦避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吴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吴江还在吱吱呀呀地摇着那张年代久远的藤椅,顺手把刚解决掉的那个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叫我怎么说就拿苹果来说吧,就好像肚子饿的人在一大堆水果里挑中了一个苹果,一口下去,味道跟自己想象的可能有点区别,第二口下去,觉得这样也不错,说不定苹果就该这味道,不知不觉就啃成了核咳咳,关键不在于那个啃字,而是在于,这个时候你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饱了,就算你面前还摆着香蕉、菠萝、西瓜还有梨,你已经不想再去尝试别的滋味了。”

吴江的比喻一向打得很烂,司徒玦没好气地说,“要是你挑的苹果看上去光彩,其实又酸又涩,你也非得啃到最后一口这说得通吗”

“那又怎么样。”吴江耸肩,“甜的水果到处都是,可那是我的苹果。”

“如果它里面被虫驻了呢”吴江的椅子摇得心事重重的司徒玦心烦意乱,她探身一把按在椅子扶手上,稳住了它。

不是没有想过,即使是好朋友也该留有余地,就像妈妈路遇同事的丈夫与别的女人手牵着手,最终却保持了缄默,她说也许迟早有一天这个沉浸在幸福婚姻中的同事会发现真相,但也许永远不会。总之揭穿这层残忍面纱的不应该是个外人。可以提醒,不必说破,以妈妈的处世哲学来看,司徒玦的义务已经尽到,但是面对着吴江,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样,让那些原则和技巧都见鬼去吧,她只知道她有义务让自己的好朋友洞悉真相,避开伤害。

“吴江,我劝你醒醒,曲小婉她根本不值得你爱,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吴江笑着拿开了司徒玦的手,打断了她,“你家这张椅子挺舒服的。”他又开始摇晃了起来,这一次他摇得很快,越来越快,快得让他的脸在司徒玦的视线中变得模糊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对了,苹果苹果对于很爱吃苹果的人来说,如果那个苹果有虫,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从头到尾没有看到那条虫,很满足地吃完整个苹果;第二,发现有虫,恶心得马上把它扔了。但是,即使他扔了苹果,他还是一个爱吃苹果的人,那种喜爱的感觉不会因为他扔或者不扔而改变,那不是他能够选择的,他选择的其实只是快乐地吃苹果,或者难过地看着不得不扔掉的苹果,同时被虫子恶心着。”

司徒玦晕乎乎地听吴江说完,她发誓她以后要讨厌苹果。

“还是不通,难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苹果”

“如果这个苹果没有因为一个虫而彻底地坏掉呢”

“可”

“行了,司徒,我谢谢你了行吗”

吴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大概是因为之前剧烈的晃动,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司徒玦这才觉得自己这最好的朋友也变得有些陌生,她曾经认为自己了解他,就好像了解另一个自己。莫非所有的人长大了以后,心里都会多了一间门窗紧闭的小黑屋子,必要的时候藏在里面,才会觉得安全。可她还傻乎乎地独自敞亮着,阳光得进来,风雨也得进来。

她想她是懂了。那些亟不可待的“秘密”唯有默默地咽回肚子里。

“随你便吧,像你说的,你吃你的苹果,跟我没关系。”她不知道自己声音是不是显得特别生硬。

吴江很快又恢复如常,脸上流露出一丝歉意,他急着道:“我可没有别的意思真生气了”

要是换过去,司徒玦铁定要痛骂他一场才解气,可是她现在只想让自己静一静,她推着吴江往门外走,“行了,你回去吧。”到了门口,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回到房间的垃圾桶里拾起那个苹果核,不由分说地塞给吴江。“千万别忘了你的苹果,要是你想它了怎么办”

吴江哭笑不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狼狈地退了几步,很快就被一扇门隔在了外边。他讪讪地找了个垃圾桶重新扔了那果核,敲了敲门,“那我先回去了,是朋友就不许有隔夜仇啊。”

他等了一会,房间里没有动静,只得先行离去。

吴江走后,司徒玦躺在床上,等着姚起云回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沉沉的眼皮如乌云般将黑暗笼了下来,很快,纷乱的梦接踵而至。

流泪的曲小婉,捧着苹果站在远处的吴江,从风度翩翩瞬间变幻成青面獠牙的邹教授姚起云朝她走了过来,对啊,她还有起云呢,她飞身投入他的怀里,谁料却扑了个空,抬起头,他还站在一步外开,皱眉看着她。

“司徒玦,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这是你自以为是的苦果。他对你做了什么手只是手吗这是你自己说的,事实上怎么样,谁知道”

吴江的声音也遥遥传来,他手里的苹果不见了,转为将曲小婉拥在怀里,他们一脸甜蜜。“你能选择的只是吃掉那条虫或是忘掉那条虫。”

司徒玦残存的理智在反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只是梦,快点醒过来。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所有的人都不见了,空荡荡的路上只留下自己一个,每一盏路灯都在悄然窥视着她,背后的草丛窸窸窣窣,恐惧漫无边际地滋生。

“谁,是谁躲在那里”

她壮着胆子咬牙拨开草丛,一直狰狞的黑色巨爪忽然从里面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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