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松也觉得,老呆在这悔气地方不是个办法,便起身迈腿要走忽然,他感到附近有动静,遂马上止住了脚步,把耳朵伸向那“动静”传来的方向仔细地听去王桐泉也已听到附近似有人说话的声音,就立马蹲在了原地,静静地朝那个方向听去
“龙泉松,龙泉松”旁边废墟堆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唤声,那声音很弱,但很急促
“谁”龙泉松很惊异,就在这离家几千里地东北长春的废墟堆里面,竟然有人在呼叫他的名字岂不是见鬼
“龙泉松是我,汪鹏晓”
“汪鹏晓啊中队长”
龙泉松惊喜万分,他向那废墟堆里蹿了过去,他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在那砖砾堆上慢慢地爬行,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他那熟悉的山东口音里,就能清晰地分辩出来,那是中队长汪鹏晓的声音
“中队长,是我,我是龙泉松呀”
“我早就听出是你”汪鹏晓气喘嘘嘘地说道:
“快,快,水,水,拿水来”
“水没有,我去弄点儿雪来桐泉,快来帮忙,先把中队长扶起来,站会儿,等我弄点儿雪来吃”
王桐泉从龙泉松手里轻轻地接过汪鹏晓的手臂,把他往上抱,只见汪鹏晓两腿抖动,好不容易才慢慢站稳王桐泉问道:
“您这腿是砸得吗”
“不,是饿的”汪鹏晓有气无力地说
不多时,龙泉松拿来三个团得松松软软的雪球,先给汪鹏晓一个,他俩也一人吃了一个,显然,汪鹏晓渴极了,他将雪球吃下去以后,似有了力气,说话和喘气都比前强多了又过了一会儿,汪鹏晓道: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要赶快离开龙泉松,你俩搀扶着我,试着走几步”
他俩听说,便上前掺住,随着他劲慢慢向前走着龙泉松问他道:
“您这腿倒底是怎么了”
“在地下室里窝了有五六天了,腿早已麻木了,方才我爬出来时,腿已有些缓和,估计无甚大碍”汪鹏晓咬着牙说道
“您在地下室里窝了有五六天是那车站饭店吗”
“对那里整整有咱学员两个分队,都牺牲了”汪鹏晓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就剩您一个”龙泉松心里一阵酸楚
“从楼内撤入地下室时,还有十多个人,后来,长春公社开来坦克,一阵炮轰,地下室塌了,他们就全完了,我正在楼梯口那儿,逃出了一条命,我把地下室至至出口刨开时,整整花了五天时时间白天,我不敢出来,呆到天黑,我听到你俩说话的声音起初,我只觉得耳熟,后来,我听到你们提到航校,还提到工农广场,我就意识到,你们肯定是航校的学员,我就想你们是谁呢后来,我听你们提到龙两字,我就想到了你咱校叫龙泉松的,就你一个咱歇会儿吧累得不行”汪鹏晓大口喘着粗气
龙泉松搀扶着汪鹏晓坐在马路牙子上歇过一会儿,龙泉松又问道:
“中队长,那指导员赵勇夫呢”
“他呀,他就是那长春公社派的”
“你俩还不是一个派”龙泉松惊讶地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绝大部分夫妻,都是两派,都是对立面”
“你们看,”汪鹏晓说道:
“月亮出来了,还是个大月亮地等会儿咱走时,只能在大马路的正中间走,慢点儿没关系,千万不能隐蔽,不能爬,有人问起来,就说,咱们是老百姓如再问,就说是刚刚下了火车”
“为什么”
“马路两旁的楼上,都架着机枪呐你若在马路两旁溜着走,他们就会开枪打死你,因怕你是,是偷袭他们来的”
“哪派的”
“哪派都有,分不清哪派对哪派反正他那枪,是乱打一锅粥,打死你白打”
龙泉松听了,只觉得毛骨耸然便问道:
“那咱们走吗”
“走,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办,就没事两派都是不打过路的老百姓的”汪鹏晓肯定地说道
于是,他俩就搀扶着汪鹏晓上了白亮晶晶的马路中央一步一停地走了起来,走着走着,他们仨只觉着世界上的人们都在瞪大眼睛瞅着他们,那头上的月牙,使他们三个人赤裸裸地暴露在了那静悄悄的月光之下,无遮无拦而平滑的马路上,只有三具短而且粗的身影在紧密地连成一起,反复地重复着一个枯燥的动作马路两边林立的楼房,就象是一个个巨人,上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也不知有多少只枪口在瞄准着他们危险的信号每分每秒都向他们袭来如果说他们是三个活着的人,倒不如说是三具灵魂即将出壳的尸体,正等待着有一天能逃出死亡
他们三人,明知道这月亮光即使再亮,也不会让马路两旁楼房上的人,分辩出自己的面容与表情的,但是,他们此时,却不敢明目张胆地东张西望,只是用余光瞟着两边的动静,大大方方的向前移动
汪鹏晓的腿,经这么一走,显然轻快多了,随之,他们离车站也渐渐地远了起来约又走了一箭之地,那紧张得把心都要蹦出胸膛来的心情,刚刚开始有点松弛,忽然右前方搂房的顶上,枪机“咣啷”一响,随之发出爆雷般的一声大喝:
“什么人”
王桐泉混身一抖,差点儿没坐在地上龙泉松赶忙答道:
“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