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飙升中。
裴炀吸吸鼻子,努力抑制眼泪:“再后来,我妈确诊了老年痴呆,发病出走遇到意外……去世了。”
“我那天刚好想偷偷回家里小区看看他们,却看到了楼下的灵棚。”
有些事只有裴炀一个人知道。
比如他跟家里断绝关系,并没有他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
他每个月都会偷偷回家,像个跟踪狂一样,抓住爸妈傍晚出门散步的时间,远远跟在后面看几眼,填补一下想念。
裴炀声音很轻很轻:“我妈确诊痴呆六七年,去世两天……都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甚至不知道她清醒的时候,有没有原谅我这个不孝子。”
以上每一句话都是裴炀的心病。
这些回忆才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一切,却被他当做成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的事。
他穿进《张扬》这本书,回不去那个残酷的现实了,也就好像可以当做那些痛苦的事从未发生过。
原主和父母关系和睦,家人接受了身为同性恋人的傅书濯。
原主和傅书濯深爱彼此,从未有过矛盾猜疑。
原主母亲没有得老年痴呆,没有去世。
原主没有生病,不会被迫忘记自己在乎的人与事,年纪轻轻就丢掉尊严苟活于世、拖累身边人。
…
裴炀说着说着就奇怪地愣住,他顶着通红的眼眶问:“你哭什么?”
傅书濯遮了下眼睛:“进沙子了。”
裴炀诚恳地说:“你不如说是下午那鸭咬得你太疼了。”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傅书濯声音沙哑,配合道。
“……”裴炀干脆扭过话题,“后来我就穿进书里,替代了你先生。”
傅书濯:“嗯。”
裴炀极力说服他:“现在你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没骗你。”
傅书濯尽力委婉道:“可是,你说的这些故事,也很像我和他的故事。”
裴炀想都不想地反驳:“哪里像了,你先生又没和家里闹翻,你又没对他冷淡。”
傅书濯:“嗯……除了这两点,其它几乎一模一样。”
他还是没忍心戳开最残酷的一面,先面对别的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许久,裴炀别开目光:“才不是……不一样的。”
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裴炀终于正视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事,《张扬》这本书跟他与先生的故事好像太相近了。
“或许原主是世上的另一个我”——他自欺欺人地想着。
潜意识的抗拒让裴炀猛得站起身:“我吃饱了,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不是他。”
“裴炀。”傅书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道。
裴炀脚步一顿,听见身后的人问:“你能告诉我,你先生的名字吗?”
“……”裴炀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提取不出相关的丁点记忆。
傅书濯狠狠心,又问:“能给我描述描述他的样貌吗?”
“他很好看,眉峰很艳,鼻梁很挺……每次接吻的时候都会抵到我的脸……”
越说裴炀的声音越颤,脑海中那张模糊的面孔慢慢清晰,逐渐被傅书濯的脸所替代。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裴炀把碗往旁边一放,加快脚步上了楼。
傅书濯听见砰得一道关门声,他没追上去,给足裴炀缓和思考的时间。
虽然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还是傻猫自欺欺人,无视种种疑点,继续当做穿书活着,但至少有了进展,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来。
傅书濯吃了口寡淡无味的米饭,也失去了胃口,他将桌子收拾好,又去院子里打理了下被风雨弄乱的月季枝蔓。
最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走上楼敲敲门。
没有回应。
傅书濯试探地握住门把手下压——竟然没有反锁。
受惊的小猫蜷缩在床上,用被褥将自己完全包裹,对外界的声音不闻不问。
傅书濯在床边坐了很久,也没在意裴炀是否睡着,他缓缓轻声说:“和你说说我先生怎么样?”
“他很爱我,就算觉得我没那么喜欢他,也愿意和我在一起十七年。”
“他失忆了,觉得自己不是自己,可他还是会在拥抱时紧紧抓住我衣角,会在睡觉时习惯性往我怀里拱,会在接吻时脸红得不像话。”
一段长久的安静后,被褥里传来裴炀低闷的声音:“我睡着了。”
“嗯,你睡着了。”傅书濯顿了顿说:“但我真的很想他——”
“裴炀,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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