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换句话说,这些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年号注定要一个接一个被淘汰掉。
而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就是杨广的大业。
大业十四年,杨广五十岁。
知天命之年。
杨广现在的天命是什么
是及时行乐。
既然一切都已无可挽回,那么除了及时行乐,除了不停地用酒精和女人来麻醉自己之外,杨广还能做什么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朝酒醒何处
这就是杨广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身体力行的人生哲学。
他在江都的离宫中开辟了一百多座精致的别院,每一座院落都美轮美奂,而且美女常住,美酒佳肴常备。杨广每天让一座院落做东,然后带着萧皇后和宠幸的嫔妃们一院一院地宴饮作乐,天天和她们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杨广通晓天象,并且喜好吴语。某一个春天的夜晚,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杨广与萧皇后坐在璀璨的星空下,静静地仰观天穹。突然,杨广粲然一笑,对萧皇后说:“外间大有人图侬我,然侬不失为长城公陈叔宝,卿不失为沈后陈朝皇后沈婺wu华,且共乐饮耳”
是啊,星光如此美丽,岁月如此静好,杨广有什么理由悲观呢
人生何妨长醉,杯中自有乾坤山河破碎又怎么样社稷覆亡又怎么样只要能像陈叔宝一样保有爵禄和富贵,只要美女、美酒和美景常在眼前,他的下半辈子就可以过得与世无争、自在逍遥
然而,最让杨广难以承受的是,再怎么烂醉也有醒来的一刻。
在那些宿醉乍醒的夜晚,江都的离宫中玉体横陈、杯盘狼藉,杨广一个人怔怔坐着,看蜡烛泪尽、听更漏声残。每当这样的时刻,那些被他苦苦压抑的痛苦、忧郁和感伤,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袭来,把这个心事苍茫的帝王一口吞没。
还会有多少日子让他这样忧郁和感伤呢
没有多少了。
公元618年的春天,在半梦半醒之间踉跄行走的杨广知道,在自己的生命中,不独快乐变得越来越珍贵,就连感伤也变得越来越奢侈了。
于是就有另一些夕阳西下的黄昏,许多宫人看见她们的天子穿着短衫,拄着手杖,像一个飘然遗世的行吟诗人一样,独自游荡在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之间。
他一遍又一遍地走过它们。
从不疲倦。
从不厌烦。
没有人知道,杨广是想把这些良辰美景深深地烙印在心间。
没有人知道,就算死神在下一刻马上把他从世界上剔除,他也要在这一刻把属于自己的世界收藏。
杨广一生中一直保持着一种习惯,即使是在这个迷乱而颓废的春天里也依然保持。他经常会长时间地揽镜自照长时间地凝视甚至是欣赏着铜镜中的那个人。
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种自恋。不过有点遗憾的是,在这个春天里,杨广看见的不再是那个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的潇洒帝王,而是一个鬓发散乱、面目浮肿、神情倦怠、目光空洞的中年男人。
尽管这个镜中人已经变得让杨广感到陌生,但是他并没有过于失望。因为这个镜子里的人仍然拥有一个宽阔饱满的额头、一个端正挺拔的鼻梁以及一个微微扬起的下颌。
够了。纵使失去所有,杨广相信自己依然能拥有一个帝王最后的高贵与尊严
杨广到最后似乎也看淡了死亡。有一天他忽然似笑非笑地对着镜中人说:“好头颈,谁当斫zhuo之”
萧皇后大惊失色,问他为何说出如此不祥之语。杨广凄然一笑,幽幽地说:“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资治通鉴卷一八五
公元618年,杨广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那个烽火连天的中原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江东而已,为此杨广准备迁都丹阳今江苏南京,以防李密兵锋越过长江。
杨广把此事拿到朝会上讨论,文武百官立即产生激烈的争执。以内史侍郎虞世基为首的大臣都极力赞成,表示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计划了;而右武侯大将军李才等人却坚决反对,认为杨广应该立刻返回西京,借此安定天下。
最后心直口快的李才说不过巧舌如簧的虞世基,愤然离殿。门下录事李桐客依然坚持说:“江东低洼潮湿、地势险恶,而且耕地太少,如果要对内奉养皇家、对外供应三军,百姓难以负荷,恐怕最终仍将激起变乱”李桐客话音刚落,御史们立刻发出弹劾,说他毁谤朝政。
反对的声音就此被彻底打压。公卿们纷纷阿附杨广,说:“江东之民盼望圣驾已久,陛下南下长江,亲临安抚,此乃大禹之事功也”
迁都之议就这么定了下来。丹阳郡随即破土动工,开始修建皇宫。
可是,杨广已经无福消受丹阳的这座新皇宫了,因为军队早已离心离德。
一场震惊天下的江都政变马上就将爆发。
刚开始,将士们想到的还仅仅是叛逃。
因为他们都是关中人,思乡心切,见杨广毫无西返之意,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禁军郎将窦贤首先率部西逃,结果被杨广的骑兵追了回来,马上把窦贤斩首示众。
然而杀一却不能儆百。将士逃亡的现象仍然有增无减、屡禁不止。
杨广绝对想不到,就连他最为倚重的心腹将领也有了叛逃之心。
这个人就是虎贲郎将司马德戡。
司马德戡不光想一个人逃,而且还想煽动大家一起逃。他首先对他的两个好友发出了试探。一个是虎贲郎将元礼,一个是直阁将军裴虔通。司马德戡说:“如今士兵人人都想逃亡,我打算告发,又怕先被士兵杀了;要是不报告,一旦事发,也难逃灭族之罪。到底该怎么办还有,听说关中已经沦陷,李孝常就因为献出华阴叛降,皇上就逮捕了他的两个弟弟,准备处死。我们的家属都在关中,万一有人步李孝常之后尘,那我们岂不是大祸临头”
元礼和裴虔通也是一副恐惧无奈之状,只能愁眉苦脸地说:“事已至此,该怎么办”
司马德戡盯着他们的眼睛,说:“和士兵一块逃”
元礼和裴虔通相视一眼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