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一天午后,当东宫和齐王府的上空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片惨烈的哀号时,这位老皇帝听见了吗当这群昨天还环绕在膝前的孙子衣冠不整、满面泪痕地被拉到刑场上的时候,老皇帝看见了吗
我们可以想象,即便李渊把自己藏在深宫最深的某个角落,即便他用力捂上自己的耳朵,再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十个孙子血光飞溅、人头落地的那一幕还是会执著地浮现在他眼前,而声声凄厉的惨叫同样会毫不留情地钻进他的耳中,落在他早已不堪负荷的垂老的心上。
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至痛,莫过于斯。
何况这个白发人昨天还是这个帝国独一无二的主宰者,手上拥有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威。何况这些黑发人昨天还是帝国的天潢贵胄,身上流淌着天下最高贵的皇族血液。
可是一夜之间,这一切已恍如隔世。这个最高主宰者已经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而这些天潢贵胄不但已经人头落地,而且全部被开除了皇籍。
这样的失落和反差就尤其让人难以面对,尤其让人无力承担
此刻,李渊坐在太极宫中那仍然属于他的一方御榻上,目光凄楚而迷离,面容苍老而疲倦。对于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他根本无能为力。连身子下面这方御榻还能坐几天都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
他最遗憾的事情,也许是没有见上这两个儿子和十个孙子的最后一面。
也许,在这些儿孙的心里,这也是他们仓猝离开人世时最大的遗憾吧
如果你们纠结不散的冤魂注定要在太极宫里徘徊和飘荡,那就再来和朕见上最后一面。
不管你们是带着满身的鲜血,还是带着一副可怕的幽冥之状,都请你们入梦来吧
与其让朕辗转反侧、夜夜难眠,还不如来到朕的身边,一吐你们最深的怨恨和不甘,倾诉你们无尽的伤痛和凄惶。
最后,希望你们的灵魂能从此安息。
朕已经老了,不需要太久,就会过去和你们相伴。等朕百年之后,希望上苍垂悯,能够让我们的灵魂永远团聚在一个快乐安宁的地方,团聚在一个没有纷争、没有阴谋、没有杀戮、没有死亡的地方。
人死后有没有天堂
没有人知道。
此刻的长安人唯一知道的是直到东宫和齐王府已经被连根拔起了,这场杀戮似乎还没有终结的迹象。
杀完太子和齐王的儿子们,秦王的部将还想杀光他们左右亲信百余人,籍没他们的财产。尉迟敬德竭力反对,他说:“一切罪恶,只在两个元凶既然已经诛杀,就不能再扩大打击面,这样无法使人心安定。”
李世民采纳了他的意见,于是屠杀行动才宣告中止。
同日,李渊下诏大赦天下,并称:“凶逆之罪,止于建成、元吉,其余党羽,概不追究;朝政事务一概交由秦王裁决”
六月五日,冯立和谢叔方主动投案,薛万彻仍然在逃。李世民不断宣传他的宽大政策,薛万彻才回到长安。李世民说:“这些人忠于他们的主人,是义士”于是将他们无罪开释。
六月七日,李渊正式册封李世民为皇太子,并下诏重申:“自今日起,无论军事、政治及其他一切大小政务,皆交由太子裁决之后再行奏报。”
李世民成功了。
他不但以无与伦比的智慧、胆识和魄力一举扭转乾坤,翦除了政敌,取得了政变的成功,而且以高明的政治手腕和安抚人心的宽大政策,消除了暴力夺权后可能产生的政局动荡,从而顺利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储君之位。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大唐帝国的历史遽然掀开了新的一页。
这崭新的一页是如此恢弘而绚烂,以至于玄武门前那些殷红的血迹很快就将被新时代喷薄而出的万丈光芒所遮掩。然而,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却注定要成为李世民生命中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也注定要成为李唐王朝记忆中永远无法消解的隐痛。如果说李世民后来缔造的整个贞观伟业是一座辉映千古的丰碑,那么它的基座无疑是一个荒草萋萋的坟冢。
上面写着三个字玄武门。
里面埋葬的不仅是李建成和李元吉,也不仅仅是他们那十个年幼的儿子,同时也埋葬着另一个李世民的灵魂。
也许我们必须把目光拉到贞观年间,才可能看清武德九年的这个流血事件是怎样深深地纠缠了李世民的一生。
“夫背礼违义,天地所不容;弃父逃君,人神所共怒往是吾子,今为国仇生为贼臣,死为逆鬼吾所以上惭皇天,下愧后土,叹惋之甚”旧唐书庶人祐传
贞观十七年那个阴雨蒙蒙的春天,当第五子齐王李祐在齐州起兵谋反的消息传来,唐太宗李世民愤然提笔写下了这道谴责李祐的手诏。书毕,李世民泫然泣下,悲不自胜。
除了对齐王李祐的悖逆之举感到痛心疾首之外,李世民的脑海中,是否也会闪过武德九年的那一幕呢当他颤抖的笔墨写到“背礼违义”、“弃父逃君”、“天地不容”、“人神共怒”这样的字句时,内心是否也会泛起一股深藏已久的惭悚和愧疚呢而“上惭皇天,下愧后土”这样的感叹,除了是替李祐感到羞惭之外,会不会也包含着某种程度上的自我谴责而那潸潸而下的泪水,又岂止是为齐王李祐一人而流的呢
无独有偶。齐王李祐刚刚伏诛,这一年四月便又爆发了太子李承乾的谋反案。太子事败后,又牵扯出了四子魏王李泰的夺嫡阴谋。悲愤莫名的李世民在公开颁布的诏书中称:“朕闻生育品物,莫大乎天地;爱敬罔极,莫重乎君亲魏王泰以承乾虽居长嫡,久缠疴恙承乾患有足疾,潜有代宗之望,靡思孝义之则。朕志存公道,义在无偏两从废黜。非惟作则四海,亦乃贻范百代。”旧唐书濮王泰传随后又对侍臣说:“我若立泰,则是太子之位可经营而得。自今太子失道、藩王窥伺者,皆两弃之。传诸子孙,永为后法”资治通鉴卷一九七此后,太子李承乾被废为庶人,流放黔州;魏王李泰被贬为顺阳王,徙至均州。
当这种同根相煎、骨肉相残的惨剧差一点在李世民的面前重演时,历史惊人的相似性肯定会让他受到极大的震撼。从某种意义上说,因为担心被李泰所图,所以“特与朝臣谋自安之道”的李承乾就是昔日的李建成,而“潜有夺嫡之意”的魏王李泰则无异于当年的秦王李世民。
因此,此时的唐太宗才会痛定思痛地对后世的李唐皇族发出这样的警告不要以为“太子之位可经营而得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