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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王觉仁 2376 字 2023-10-01

表面上让他成为帝国最尊贵的男人,实际上是把他变成了世界上最高级的“囚徒”。

而现在,虽然再也没有母亲的铁腕来操控他的生命,但是儿子们现在要求他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胁迫”呢

李旦一生崇尚淡泊宁静,自然无为的人生哲学,可事实上他的一生丝毫也不宁静自然,而是时刻处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载沉载浮,身不由己。原以为母亲武曌下台后,他的人生就再也不会落入被利用,被胁迫的窘境,没想到天地如此之大,他却始终逃不出“被”字的网罗。

如今,妹妹太平和三郎隆基又扛着他的旗号搞了一场流血政变,再度把他推入“被代表”“被拥立”的政治漩涡之中,真是让他备感无奈。其实李旦很清楚,妹妹太平和三郎隆基都是不甘居于人下之辈,二者的权力野心谁也不比谁小。现在他们之所以合起伙来把他强行推到前台,无非是想利用他的身份来强化新政权的合法性而已。换句话说,他们其实是把他当成了一面幌子,一个跳板,一种暂时性的过渡。迟早有一天,在太平和隆基之间,必定会再次爆发一场权力斗争。到那时候,李旦悲哀地想,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像眼下的少帝李重茂不得不在时势逼迫下“被禅让”一样,到那时候,自己恐怕也只能步他的后尘,在妹妹或儿子的逼迫下“被逊位”

可明知如此,相王李旦又能如何呢

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卢梭语

六月二十三日深夜,在两个儿子的一意坚持和苦苦劝说之下,相王李旦终于被说服,被感动了,最后无力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六月二十四日。晨。太极殿。

一具贵重的楠木棺椁停放在大殿的西边,里面躺着二十多天前被毒死的中宗李显。

一张宽大的御座被放置在大殿的东边原来的位置是坐北朝南,国丧期间改为坐东朝西,上面坐着二十天前刚刚登基的少帝李重茂。

中宗灵柩旁站着面无表情的相王李旦。

少帝御座旁站着容光焕发的太平公主。

大殿下方站满了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

百官前列站着目光炯炯的李隆基和刘幽求。

这是一场特殊的朝会。

整个太极殿一片静默。

人人都在静默中等待一个毫无悬念的谜底揭晓。

太平公主用一种矜持的目光依次扫过所有人的脸,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家国多难,社稷不宁,皇帝欲以此位让叔父,诸位认为如何”

文武百官低垂着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继续保持沉默。

只有刘幽求挺身出列朗声道:“国家多难,皇帝仁孝,追踪尧舜,诚合至公;相王代之任重,慈爱尤厚矣”资治通鉴卷二○九

皇帝仁孝,故“被禅让”;相王慈爱,故“被拥立”;百官沉默,故“被代表”。很好,叔慈侄孝,君仁臣忠,上下和睦,一团和谐。

然而,刘幽求说完后,瘦小的少帝李重茂却依旧一脸茫然地坐在宽大的御座上,仿佛根本没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一切。

太平公主嘴角掠过一丝鄙夷的冷笑,径直走上前去,对少帝说:“天下之心已归相王,这不是你小孩子的座位。”说完一把抓住李重茂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提下了御座。

就这样,在几个政变首脑的一手操纵下,大唐帝国迅速完成了新一轮的权力交接。

当天,李旦正式登基,并亲临承天门,宣布大赦天下。一个月后,朝廷改元景云。

这是唐睿宗李旦的第二次登基,与第一次登基时隔二十六年。

人生如梦,世事如烟。

二十六年是一场无奈的轮回,充满了一种宿命的怅惘。李旦发现自己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可是一不小心,却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极力想要逃离的地方。当初被他弃如敝屣的那顶皇冠,而今又成了他不得不戴上的一副枷锁。

第一次帝王生涯给李旦带来了无尽的压抑、苦闷和烦恼,而第二次帝王生涯,又会给他带来什么呢

两强相争中的夹缝天子

李旦即位后,一个严峻的问题立刻摆在了他的面前。

要立谁为太子

李旦知道,三郎隆基发动这场政变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太子之位,而且以他的能力和功劳而言,这个位子确实也是他应得的。但是棘手的问题在于,隆基排行老三,而且还是庶出,如果立他,嫡长子成器会作何感想

按照自古以来“立长不立贤”的传统,只有成器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无论隆基能力再强,功劳再大,都不应该染指太子之位。可是,如果隆基一心要争,而成器又坚决不让的话,事情又该如何解决

一个建有不世之功,一个拥有法理依据,立谁都没错,可立谁又都不妥。

在此,李旦发现自己陷入了跟当年的高祖李渊一样的困局。搞不好,李唐皇室就有可能重演一场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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