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时回头张望。
身后没有人。除了远处偶尔走过的三五个宫女和宦官,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周围甚至连声音也没有。
一片静阒中,严庄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看来到目前为止,今晚的行动计划仍然是隐秘和安全的。可不知为什么,严庄还是感到自己的手心和脚底都有些潮湿和冰凉。
数日前被鞭杖的背部和臀部此刻还在隐隐生疼。严庄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对那个肥胖如猪的魔头皇帝不断发出强烈的诅咒。
好在这一切都将在今晚终结。严庄想,最后的时刻,希望安庆绪不要临阵退缩。
这一天终于来了。
安禄山的次子安庆绪望着眼前这个神色凝重的严庄,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严庄刚刚对他说的八个字事不得已,时不可失
这八个字就是最后的行动指令。
这一刻安庆绪已经等待了很久。
自从他的长兄安庆宗被杀后,安庆绪就觉得自己的好运来了。因为长兄一死,排行老二的安庆绪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父亲的一切。不久,安禄山又在洛阳登基,成了大燕王朝的皇帝。那一刻,安庆绪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在他看来,燕朝的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然而,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庆绪万万没料到,安禄山根本没想把储君之位传给他,而是要传给最宠爱的幼子,也就是安庆绪的异母弟安庆恩。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安庆绪顿时满心沮丧。随着安庆恩的日渐长大,安庆绪觉得自己成为储君的希望日益渺茫,甚至连身家性命都朝不保夕。随后,惶惶不可终日的安庆绪便与安禄山的心腹重臣严庄走到了一起。
安庆绪知道,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要想成为燕朝储君,就必须主动做点什么;而无论要做什么,都必须和这个位高权重、心机缜密的严庄联手。
此时此刻,当严庄终于向他发出行动讯号,安庆绪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也无须再等了
许久,安庆绪听见自己的嘴里也蹦出了八个字:“兄有所为,敢不敬从”资治通鉴卷二一九
也许是过于用力,安庆绪感到自己的话音坚硬得有如铁器撞击时发出的鸣响。
这是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鸣响。
也是一种欲望的鸣响。
作为刺杀行动组的成员之一,也是最终执行人,内侍宦官李猪儿也许是三个人中最坦然的。
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这么说还不够准确。应该说,这是一场只赢不输的赌局。因为,用一个阉人的命赌一个皇帝的命,赔率近乎无穷大一旦得手就赢得了一切,就算失手也不过赔上贱命一条
所以,李猪儿不会患得患失。
正因为此,几天之前,当中书侍郎严庄用一种近乎悲壮的神情来劝他入伙时,李猪儿几乎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严庄说:“你这些日子所受的鞭挞和杖打,多得连自己都数不清了吧不豁出去干他一件大事,你就死定了”
“好。”李猪儿重重点了一下脑袋。
严庄愣了一下。
他本来还想对李猪儿进行一番苦大仇深的教育,没想到李猪儿的觉悟这么高,还没等他开始动员,这小子居然就答应了。
寝宫的锦帐里,安禄山静静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很努力地、接连不断地翕着鼻翼。
他在捕捉一种气息。
这是好几天来一直萦绕在他周遭的一种不祥的气息。
今天晚上,这股气息异常浓烈。安禄山甚至可以清晰地察觉到这是一股杀机
可惜自己瞎了。安禄山在心里一声长叹。要是在从前,任何一个人心中暗藏的杀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自从范阳起兵以来,安禄山就患上了眼疾。这个病来得很突然,也来得没头没脑。安禄山找来了无数的医生,可没有一个治得好他的病。到这一年春天,安禄山起兵刚刚一年多,他的眼睛就彻底瞎了。
此外,更让安禄山痛苦不已的是恰恰也是从起兵开始,他身上就长出了恶疮,并且越长越多,溃脓的面积越来越大,而那些该死的御医却照旧对此束手无策。
这些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志得意满的安禄山遽然陷入无尽的痛苦、绝望和愤怒之中。他的性格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把身边的人抓来泄火。比如内侍宦官李猪儿,挨的鞭挞和杖打最多。又比如他最宠信的大臣严庄尽管这个精明强干的心腹谋臣鞍前马后跟随他多年,而且历来把军务和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也还是没能逃脱他的鞭子和棍子。至于其他那些朝臣、宫女和侍从,更是经常被他打得遍体鳞伤,有些人甚至被砍掉了脑袋
自从恶疾缠身后,安禄山就经常在思考一个问题:老天爷既然让我当上了堂堂的大燕天子,让我拥有了想要的一切,为何又要让我恶疾缠身呢莫非我终究没有当皇帝的命,强行上位的结果就是遭此报应
我不相信
安禄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着苍天怒吼。
然而,苍天无语。
尽管安禄山不断把愤怒发泄到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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