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睢阳之战,历时十个月,前后大小四百余战;张巡、许远以不足万人之众初六千八百人,后增兵三千人,抵挡了尹子奇的十几万大军初十三万,后增兵数万,且斩杀敌将三百、毙敌十二万人,堪称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以寡敌众、以弱制强的经典战例。
张巡之所以取得如此骄人的战绩,首先当然是因为唐军将士的同仇敌忾和英勇顽强,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张巡临敌时的机变无穷。
张巡作战时,从不墨守成规,甚至不依照古代兵法,而是让他的麾下将领各随己意指挥士兵。有人对此深感不解,张巡解释说:“燕军主力都是胡人,他们作战,历来是云合鸟散,变态不恒,仅仅数步之间,情势就有很大差异,因此必须在刹那之间作出反应,如果事事禀报主帅,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所以,我尽量做到让士卒了解将领的个性,将领熟悉士卒的心理,如此一来,他们到了战场上,就能像手掌指挥手指一样运用自如。士卒与将领一旦相知相习,就能做到人自为战,也才能做到临机应变,出奇制胜。”
作为中国古代最杰出的将领之一,两唐书和资治通鉴都对张巡作出了很高的评价,称他:“推诚待人,无所疑隐;临敌应变,出奇无穷;号令明,赏罚信,与众共甘苦寒暑,故下争致死力。”
然而,张巡为了坚守睢阳而不得不吃人之事,却在他身后引起了轩然大波,而且千百年来一直饱受争议。首先,肃宗朝廷在是否该追认他为功臣这件事上,就产生了很大争议。贬张者认为“张巡以守睢阳不去,与其食人,曷若全人”。挺张的人则认为,“巡以寡击众,以弱制强,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师,师至而巡死,巡之功大矣”资治通鉴卷二二○。而且吃人之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应该为他记一大功,并且树碑立传。
这场争议很快就有了结论。
挺张的人赢了。“众议由是始息”,张巡当之无愧地成了大唐王朝的功臣。
可是,李唐朝廷对张巡的承认,并不能消除后世对他的指摘。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对这件事的看法,应该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他首先也承认张巡“捐生殉国,血战以保障江、淮”的功绩,可同时他也认为,“守孤城,绝外援,粮尽而馁,君子于此,惟一死而志事毕矣”,“过此者,则愆尤之府矣,适以贼仁戕义而已矣,无论城之存亡也,无论身之生死也,所必不可者,人相食也”。因此,他的结论是:“其食人也,不谓之不仁也不可。”读通鉴论卷二三
时至今日,“贬张派”和“挺张派”依然是针锋相对。前者认为,张巡为了保全自己的忠义,不惜以平民的生命为代价,是一种典型的为了理想而拿别人献祭的做法,与法西斯无异。后者则认为,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价值观,今天的人不应该以“人权”观念去苛责古人,因此在当时那种极端的情况下,张巡的做法实属情有可原。
那么,我们又该如何评价张巡呢
一方面,就像王夫之所说的那样,我们应该充分肯定张巡死守睢阳的战略意义。因为睢阳是江淮门户,而江淮是帝国的财赋重镇,一旦睢阳失守,燕军必定长驱直入,横扫江淮。到那时候,像贺兰进明、许叔冀、尚衡这种拥兵自重、见死不救的家伙,断然是非败即降。倘若如此,远在西北贫瘠之地的肃宗朝廷立刻会失去江淮地区的钱粮供给,届时非但没有实力收复两京,甚至连肃宗朝廷本身都会有瓦解之虞。因此,张巡在睢阳坚守十个月,并牢牢牵制燕朝十几万大军,就具有十分重大的战略意义。假如张巡早早就败了、逃了,或是像王夫之说的那样“一死”以明志,那么整个战争的形势必会全然不同,李唐朝廷收复两京的日程也将被无限期地推迟。
另一方面,我们却不得不说,张巡以人肉充当军粮的做法虽然情有可原,但却理无可恕实际上,不需要用今天的人权观念去苛责古人,只需用古代的儒家思想,就很容易发现张巡此举在道德上的缺失。众所周知,儒家思想的核心就是“仁者爱人”,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被张巡他们吃掉的三万老弱妇孺,肯定不是自愿的,所以张巡的做法显然已经突破了人类的道德底线,所以王夫之才会说:“其食人也,不谓之不仁也不可”。也就是说,无论古今中外,无论在一般情况还是在极端情况下,张巡吃人的做法都是应该受到谴责的。换言之,张巡此举虽然可以理解、值得同情,但他并不能因此逃避道德审判。这道理就跟过失犯罪一样,可以酌情减刑,但绝不能宣判无罪。
第二章藩镇大裂变
史思明复叛
公元758年阴历二月,唐肃宗李亨将年号改为“乾元”,同时把使用了十多年的“载”改为“年”。
当初,唐玄宗李隆基在天宝三载公元744年改年为载,是为了向世人宣告他的盛德大业已可媲美于尧舜尧舜时代大多用“载”表示纪年,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实却给了玄宗无情的嘲讽,也给李唐王朝带来了几近覆灭的噩运。
所以,从肃宗李亨灵武即位的那一刻起,他很可能就一直想把纪年名称改回来,可一则因为他刚刚即位、权力不稳,二则因为他正忙于平定叛乱、收复两京,所以就把此事暂时搁置了。直到此刻,他才能趁着改元的机会,把这个让人无比纠结的“载”字改回来。
肃宗启用的新年号“乾元”,顾名思义,就是重新开局、一切从头再来的意思。
很显然,两京的顺利光复给了肃宗很大的信心和希望。在他看来,以安庆绪为首的一小撮叛乱势力已经穷途末路了,天下很快就会平定,李唐的中兴也已指日可待
这个新年号,无疑就是这种心境的表白。
和肃宗李亨一样,满朝文武似乎也对此充满了乐观情绪,只有少数人不敢掉以轻心。
比如李光弼。
他有一种很强的预感,预感某个刚刚归降朝廷的人一定会再叛。
谁
史思明。
作为战场上的老对手,李光弼很了解史思明。他知道,史思明的投诚只是迫于时势而采取的一种权宜之计,一旦形势有变,他必会再叛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李光弼向肃宗表明了自己的忧虑,并进而献策,让肃宗派一个史思明信得过的人,代表朝廷前往范阳宣旨慰问,借机除掉史思明。
李光弼推荐的人选是乌承恩,并建议事成后就任命乌承恩为范阳节度副使。
乌承恩的父亲曾是史思明的老上级,对史有提携之恩。两年前,时任信都太守的乌承恩举城投降了史思明。由于有过去的那层关系,所以史思明对乌承恩非常信任。肃宗朝廷收复两京后,乌承恩便是力劝史思明反正的心腹之一。
要除掉史思明,乌承恩是不二人选。
李亨采纳了李光弼之策,即命乌承恩前往范阳。
这一年六月,乌承恩抵达幽州范阳治所,受到了史思明的热情款待。乌承恩宣完圣旨后,史思明马上安排他住到了自己的府上。当时,乌承恩有一个儿子在史思明帐下任职,史思明还特意吩咐他去看望一下父亲。
当天夜里,乌承恩父子二人见面。乌承恩当即屏退下人,紧闭门窗,然后激动不已地对儿子说:“我奉朝廷之命除掉这个逆贼,事成之后,我就是这里的节度使”
可是,还没等乌承恩的儿子表达出和父亲同样激动的心情,房间的某个地方就传出了两声冷笑。
有两个人已经在黑乎乎的床底下埋伏了大半夜了,专等着乌承恩露出马脚。
当然,这两个人是史思明安排的。
其实乌承恩一来到范阳,史思明就已经起了疑心,可他却不动声色,而且表现得极为殷勤,目的就是要麻痹乌承恩。
乌承恩的计划就此败露。随后,史思明从他的行李中搜出了许多东西:有李光弼的牒文,文中让乌承恩邀同阿史那承庆一起刺杀史思明,同时还有事成后准备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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