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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王觉仁 2371 字 2023-10-01

短短两个月间,叛军横扫江淮,如入无人之境

在刘展叛军横行江淮的过程中,唐军官兵上上下下都恍如惊弓之鸟,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有力的抵抗。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封疆大吏,风闻叛军一到,都在第一时间撒丫子逃跑,使得原本便已低迷的士气更加涣散,同时也极大地助长了叛军的嚣张气焰。

由此足以见出,虽然安史之乱的烽火已经在大唐的土地上燃烧了五年之久,可侥幸未被波及的江淮地区却仍然沉浸在脆弱而虚幻的盛世余绪中,所以这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才会如此贪生怕死,而他们麾下的官兵也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从这个意义上说,帝国最可怕的敌人其实并不是安禄山、史思明,更不是这个小小的刘展,而是自上而下普遍存在的虚骄、怠惰、贪图享乐、安而忘危的风气和心态。

在整个江淮地区的高级官员纷纷放弃职守、争相逃命的时候,唯一一个不抛弃、不放弃的人,也许就只有李峘的副手李藏用了。

早在李峘准备逃离润州之时,李藏用就对他说:“大人身居高位,食朝廷重禄,临难而逃,是不忠;掌数十州之兵马钱粮,凭三江、五湖之天堑险要,竟然一矢不发就全盘放弃,是不勇。不忠不勇之人,又何以为国尽职李某虽不才,却愿集合残兵在此坚守,抵御叛军。”

毫无疑问,李峘并没有被李藏用的这番痛切之言打动,他甚至很庆幸有人留下来替他擦屁股,所以赶紧把所有善后事宜全都丢给了李藏用,然后迫不及待地向南跑了。

李藏用集合了前线退下来的残兵,满打满算才七百余人。随后,李藏用又前往苏州招募了二千余人,继而在郁墅今苏州西北与叛军张景超部会战,结果战败,只好退守杭州。

邓景山和邢延恩败逃寿州后,一边遣使飞报朝廷,请求援兵,一边派人前往任城今山东济宁市,向驻守此地的平卢兵马使田神功求救,并郑重许诺:克复淮南之日,金帛、美女任由田神功处置。

一听说有金帛和美女,田神功和他的部众们顿时两眼放光。数日后,肃宗的诏书也送抵任城,命田神功出兵江淮,征讨刘展。田神功随即倾巢南下,于十二月末进驻彭城今江苏徐州市。

得知田神功挥师南下的消息,刘展不禁感到了一丝恐惧。

因为田神功跟李峘、邓景山这些酒囊饭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此人原在安禄山麾下,素称骁勇,安禄山起兵时他不愿反叛,率众归朝,数年间一直在河北抵抗叛军。后来,田神功奉命驻守陈留,因寡不敌众败于史思明,被迫投降。史思明随即命他与南德信等人攻掠江淮,田神功趁机袭杀南德信,再度率部反正。

总之,此人驰骋沙场多年,性情诡谲多变,军事经验极为丰富,其麾下部众也都是百战之兵,绝对是个让人头疼的对手。

刘展不敢大意,立刻亲率八千部众北上,并遴选二千精锐为前锋,渡过淮河,在都梁山今江苏盱眙县南迎击田神功。但是,就像刘展自己预料的那样,平卢兵的战斗力确实远在他的宋州兵之上。两军交战后,刘展前锋很快就被击败。刘展为了保存实力,赶紧率众退至天长今安徽天长市,命五百名精骑在一座桥上殿后。田神功紧追而至,全歼刘展的殿后部队,继而大败刘展主力。刘展全军覆没,仅带一骑渡过长江,仓皇南逃。

田神功随即克复广陵、楚州。

然而,令江淮士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刘展叛军入城时,城头上只不过变换了一杆大王旗,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可当田神功的官军进城后,城中的商人和百姓却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

“神功入广陵及楚州,大掠,杀商胡以千数,城中地穿掘略遍。”资治通鉴卷二二一所谓“商胡”,就是胡商,亦即在此经商的胡人。没有人知道田神功为什么要杀死数以千计的胡商。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安禄山和史思明都是胡人,而田神功恨他们,所以就屠杀胡人泄愤。至于城中的土地为何会被“穿掘略遍”,也许是因为田神功和他的人把看得见的财富洗劫以后,还不满足,怀疑商人和百姓把更多的财富藏在了地底下,所以才掘地三尺,把广陵和楚州翻了个底朝天。

上元二年公元761年正月,刘展部将张景超、孙待封数度进逼杭州,却因李藏用的顽强抵拒而始终未能得逞。

正月下旬,田神功兵分四路,大举反攻刘展:命部将杨惠元攻击淮南的王暅;命部将范知新从白沙出发,攻击下蜀;邓景山率部从海陵今江苏泰州市渡江,进攻常州;田神功和邢延恩进驻瓜洲,准备渡江南下,直取刘展。

刘展集结步骑一万余人,在蒜山镇江市西列阵。二十六日,田神功率众开始渡江,不料当天江面上大风骤起,五艘运兵船被风吹到了金山镇江市北长江中小岛,刚好暴露在刘展的眼皮底下。刘展立刻发起进攻,把其中两艘的士卒全部砍杀,并凿沉了另外三艘。田神功无法渡江,只好撤回瓜洲。

就在刘展暗自庆幸“天助我也”的时候,范知新已经从白沙渡江,进抵下蜀,忽然截断了刘展的后路,其手法就跟当初刘展对付李峘的时候一模一样。

刘展慌忙回师迎击范知新,但激战多时,始终不能取胜。他的弟弟刘殷劝他东逃入海,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最后的时刻,刘展却表现出了视死如归的勇气。他说:“若明知大事不成,何必多杀人家的父子无非一死而已,早晚都是一样的。”

随后,刘展继续率众力战。混战中,刘展被唐将贾隐林一箭射中眼睛,立刻栽落马下。贾隐林冲上去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级。叛军群龙无首,顿时溃散,刘殷等人全部战死。

随后,唐军杨惠元部在淮南击败叛将王暅,王暅带着残部逃到常熟,感觉没有希望,遂投降唐军;叛将张景超原已集结了七千余人,准备再度进攻杭州,听说刘展已死,便把部队交给了部将张法雷,然后只身逃往海上,从此失踪;张法雷随即率众攻击杭州,被李藏用击败,只好投降;与此同时,叛将孙待封也投降了李藏用。

至此,刘展之乱宣告平定。

但是,江淮的祸乱却远远没有终结。

据说平定刘展后,田神功的平卢军又在江淮“大掠十余日”,捞了个钵满盆满。史称“安、史之乱,乱兵不及江、淮,至是,其民始罹荼毒矣”资治通鉴卷二二二

其实,这样的“荼毒”才只是刚刚开始。

自刘展之乱后,江淮地区就再也不是那个安宁和富庶的帝国后院了。在此后的一百多年里,尽管它始终是帝国的财赋重镇,但无情的战火将“一视同仁”地在这片土地上熊熊燃烧。换言之,当后来的整个中晚唐历史都充斥着流血、杀戮和死亡的时候,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成为“幸运的例外”。

又一幕弑父篡位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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