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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王觉仁 2343 字 2023-10-01

李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李豫走了。

远处的世界依旧喧嚣,世上的人群依旧扰攘。

李豫走了,把骚动不安的尘世遗落在了身后,把一团乱麻的天下遗落在了身后,把无尽的流血、杀戮、阴谋、谎言、背叛、纷争,全部遗落在了身后

第六章德宗李适初政

礼法之争的背后

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五月二十三日,太子李适即皇帝位,是为德宗。

新天子登基,该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治理朝政,而是服丧。

在古代,服丧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按照儒家传下来的礼法,无论哪个人遭逢父母之丧,都要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做官、不婚娶、不赴宴、不应考,学名叫“丁忧”。也就是说,不管你当再大的官,碰到爹娘死了,你也得老老实实回家去丁忧三年,除了吃饭睡觉看书写字之外,几乎啥事也不能干。

可是,这事要是搁在皇帝头上,就有点不太靠谱了。

道理很简单:宰相要是回家三年,别人还可以替他处理政务;皇帝要是三年不上朝,谁来替他君临天下

为了解决这个不靠谱的问题,大概从汉文帝开始,就有了一个从权变通的办法,把皇帝的服丧时间从三年缩短为象征性的三十六天代替三十六个月。唐朝自高宗以后,都遵照这个办法执行,到了玄、肃二朝,更进一步缩短为二十七天。代宗临终之前,也在遗诏中表示,新君服丧二十七天,帝国各级官员则只需哀悼三天,“天下吏人,三日释服”。总之,大家意思意思就行了,三天后该干吗干吗去,别耽误了工作和学习,当然也别耽误了娱乐。

代宗这个遗诏显然是通情达理的,满朝文武极力拥护,都表示要坚决执行。

可是,偏偏有人对此提出了异议。他认为,所有官员都必须跟新君一样,服满二十七天,一天也不能少

这个人就是宰相常衮。

常衮是代宗晚年颇为倚重的大臣,和当时的名臣杨绾同时入相,可杨绾没多久就病逝了,于是常衮就成了独秉朝政的首席宰相。

在常衮之前,当政的人是弄权宰相元载。众所周知,元载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腐败,不仅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而且总是变着法儿损公肥私。比如当时宰相上班,中午都是留在政事堂吃工作餐的,元载嫌饭菜不好,就公然向代宗提出,每天的工作餐都要由御膳房提供,吃的东西必须跟皇帝一样,而且每顿都要准备十个人的量。除此之外,还要求朝廷给宰相及公卿大臣们发放特别津贴每年绸缎三千六百匹。代宗虽然心里不满,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随后,这两项待遇就形成了惯例。

常衮上台后,为了树立清正廉洁的形象,就主动向代宗提出:“朝廷发给宰相和大臣们的餐费已经足够了,应该让御膳房停止供应膳食。”代宗很高兴,马上就批准了。不久,常衮又建议废除特别津贴,结果一下子就犯了众怒。

要知道,朝中的大臣们虽然厌恶元载,但没有人会厌恶特别津贴。说白了,当初大伙没跟着元载吃肉,至少还能跟着混口汤喝,可如今你常衮一来,就让大伙勒紧腰带喝西北风,你凭什么呀

此议遭到众人的强烈反对,常衮只好闭嘴,此事遂不了了之。

事后,公卿百官都在背后大骂常衮,说:“朝廷厚禄,所以养贤;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资治通鉴卷二二五

朝廷高薪是为了养廉,你如果自认无能,对不起这份高薪,那就干脆辞职走人,何必自命清高地辞薪呢

就这样,常衮一上台就把同僚们都给得罪了,史书对他的评价是:“性刚急,为政苛细,不合众心。”简言之就是不会做人。

可是,常衮真的不会做人吗一个混了大半辈子官场、最后混到首席宰相的人,会连最起码的团结群众都不会吗

其实,常衮之所以触犯众怒,不是因为他不会做人,而是因为他太急于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了,从而不自觉地损害了百官的利益。

换言之,常衮的毛病就是自命清高,却又流于虚伪和矫情。

代宗驾崩后,常衮的虚伪和矫情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按照礼制,满朝文武每天早晚都要到代宗灵前致哀。常衮或许是感怀于代宗的知遇之恩,或许是急于给新君李适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总之每天都在灵堂上哭得稀里哗啦,一副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的样子,让大伙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一天,常衮照例在灵堂上哭得死去活来,甚至做晕厥倒地之状,随从慌忙跑上去搀扶。堂上的百官一看,不免都有些反胃。时任中书舍人的崔祐甫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常衮对众人说:“臣哭君前,却要人搀扶,天下可有此等礼仪”

堂堂首席宰相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当众揶揄,常衮的恼怒是可想而知的。但他还是顾及了自己的宰相之尊,强忍着没有发作。

同日,新君李适召集群臣开会,讨论各级官员服丧期限的问题,常衮抓住这个表现机会,一再强调:“先帝遗诏虽说天下吏人,三日释服,但意思是指低级官吏,不是指朝廷百官。古时候每遇国丧,公卿大夫都要跟天子遵循相同的礼制,如今皇上须服丧二十七日,朝中群臣也当如此。”

百官闻言,心里都在问候常衮的祖宗,可表面上还是保持沉默,不想得罪这个首席宰相。唯独崔祐甫再次无视常衮的权威,冷笑着说:“先帝遗诏,并无朝臣和庶人之别。朝野中外,莫非天下,凡是替朝廷做事的,哪一个不是吏人所以百官皆应遵从遗诏,一律服丧三日。”

常衮开始咬文嚼字:“按照古人的释义,吏即胥吏的简称,专指官员自行任命的僚属,岂能与公卿百官相提并论”

崔祐甫寸步不让:“左传中有一句话,叫委之三吏,其中三吏即指三公。难道史书上常说的循吏、良吏,也是指胥吏不成”

常衮发现自己掉书袋比不过崔祐甫,赶紧转移方向:“礼法不外乎人情。当今公卿大臣,皆世受皇恩,若与寻常百姓同遵庶民黔首之礼,于心何忍,于理何安”

崔祐甫再次发出冷笑:“常大人坚持这么说,将置先帝遗诏于何地倘若天子旨意犹能随便改动,天下还有什么不能改的”

常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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