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今江苏赣榆县;稍后,李愬又在沂州今山东临沂市再败淄青军,占据丞县今山东枣庄市东南。
开战不到半年,朝廷军便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淄青全境,各条战线捷报频传。
郓州城里军心浮动,人人都开始紧张地思考退路。
李师道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实际上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接到前线一连串的败报后,李师道惶惶不可终日,很快就病倒了。
眼看大军四合,李师道紧急动员郓州百姓修筑城墙,疏浚壕沟,准备做最后的顽抗。
可是,还没等官军杀到郓州,李师道的脑袋就被人剁了下来。
动手的人是淄青的都知兵马使刘悟。
早在各路官军挺进淄青的时候,刘悟就已经在准备退路了,所以数战皆败,屡屡后退。李师道的帐下幕僚警告他,说刘悟别有用心。李师道赶紧把刘悟召回,准备杀他。又有人劝李师道,说大敌当前,如果临阵斩将,必然动摇军心。李师道耳根子一向很软,想想也有道理,就采取安抚策略,送了很多金帛,把刘悟放了回去。
可没过几天,又有人警告李师道,说他这是在纵虎归山,必将后患无穷。李师道这才下定决心,暗中派了两个使者到刘悟军营,命行营兵马副使张暹把刘悟干掉。不料张暹一向与刘悟交好,就偷偷跟他报信。刘悟愤然而起,杀了那两个使者,于二月初八连夜率领大军杀回郓州城。守城士兵只做了轻微的抵抗便纷纷投降。李师道在绝望和恐惧中躲进了茅房,最后还是被刘悟搜了出来。
李师道瘫软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刘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奉天子密诏把你押送京城,可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有何脸面去见天子”
话音刚落,刘悟便一刀砍下了李师道的脑袋。
元和十四年二月二十一日,李师道的首级被快马送至长安。
淄青宣告平定。
自代宗广德年间迄今,在将近六十年的时间里,横跨黄河南北,占据三十几州,赋税自享、官吏自任、一切自专的跋扈藩镇,至此全部回归李唐中央。分裂动荡了半个多世纪的大唐帝国,终于重新回到了大一统的轨道上。尽管表面的辉煌之下仍旧隐藏着诸多难以根除的隐患,可宪宗李纯已经完全有理由为这一刻感到自豪。
十三年了。
从登基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三年了。
尽管这十三年的岁月充满了曲折和艰辛,但一切总算有了令人满意的报偿。
此时此刻,李纯完全有资格站在李唐王朝列祖列宗的灵位前,无比豪迈地宣称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缔造了伟大的中兴。
是的,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点。无论是李唐先皇的在天之灵,还是帝国的万千臣民,都应该为宪宗李纯感到骄傲,都应该为这一刻的到来额手相庆。
而一个缔造了中兴伟业的帝王,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呢
是再接再厉,巩固到手的胜利果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是满足现状,躺在光芒四射的功劳簿上,开始随心所欲地享受人生
宪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历史很快就证明,这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对于李纯个人来讲,这样的选择也许无可厚非,但它却一举终结了李纯刚刚开创的中兴伟业,同时开启了他个人的悲剧命运;而帝国命运的k线图,也随之在短暂的企稳反弹后,重新掉头向下,再度回到了自安史之乱以来就屡创新低的下降通道上
当然,此时的李纯看不到这一切。
中兴:一朵刹那凋零的昙花
实际上,早在元和十二年平定淮西之后,宪宗李纯就开始变了。“淮西既平,上宪宗浸骄侈。”资治通鉴卷二四○
宪宗的第一个重大变化是,一改从前克勤克俭的作风,开始大兴土木,专注于个人享受。元和十三年正月,宪宗命禁卫六军负责对麟德殿进行修缮。由于当时淄青、成德等镇都尚未平定,禁军大将张奉国、李文悦私下认为,此时朝廷仍是用兵之际,不宜“营缮太多”,可他们又不敢抗命,只好请宰相裴度代为劝谏。
裴度当然也不赞成宪宗的做法,就在一次奏事的间隙,委婉地表达了反对意见。宪宗一听,就知道是张、李二将把消息透露给了宰相,顿时火冒三丈,几天后就把张奉国和李文悦双双贬谪了。等禁军修完麟德殿,宪宗像是要跟裴度较劲似的,又命禁军疏浚了龙首池,另外又建了一座全新的承晖殿。
裴度知道自己怎么劝也是白搭,只好把嘴闭上。
从此,大明宫的土木工程就接二连三地上马了。于是,国库的钱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哗哗往外流。
为了平衡收支,也为了获得更多享受,宪宗变得越来越喜欢敛财,就跟晚年的德宗如出一辙。当时,朝中的两个财政大臣敏锐地察觉出了发生在天子身上的微妙变化,赶紧投其所好,千方百计在财政收入的大蛋糕上划出了一块专供皇帝的小蛋糕,也就是所谓的“税外羡余”,每个月都准时送进天子的小金库。
这两个人,一个叫皇甫镈,时任户部侍郎兼判度支;另一个叫程异,时任工部侍郎兼盐铁转运使。
可想而知,这两个聪明人很快就博得了天子的宠幸。
元和十三年八月,宪宗没有跟裴度等宰执大臣商议,就忽然下了一道诏书,宣布任命皇甫镈和程异为宰相。
诏书一下,朝野哗然。
虽然本朝历史上多有财政大臣入阁拜相的成例,但其人选通常要经过严格的考核评定,并且交由现任宰相审议。而现在的问题是,皇甫镈和程异的资历、品行、德望等等,都远远不符合宰相的标准。比如皇甫镈,据说就是靠贿赂宦官吐突承璀上位的,这种人要是当了宰相,整个朝廷岂不成了权钱交易的乐园
所以,宪宗的诏令一出,不仅满朝文武骇愕,就连长安坊间的贩夫走卒也不免嗤之以鼻,将其引为笑谈。
宪宗如此独断专行,自然引起了裴度的极大不满。裴度当即和另一个宰相崔群当面向宪宗劝谏,极力反对这项任命,可宪宗却置若罔闻。
裴度愤然提交了辞呈。
宪宗压下辞呈,只回了两个字:不准。
裴度忍无可忍,再度上疏,说:“皇甫镈和程异都只是钱谷吏佞巧小人,当宰相只会让天下人耻笑。倘若陛下执意任命二人为相,那臣只好告老还乡。臣要是不辞职,天下人会说我不知廉耻;臣要是不劝谏,天下人会说我有负圣恩。如今陛下既不许我辞职,又不听我劝谏,臣仿佛烈焰焚身,又如同万箭穿心,实在是不堪忍受”
宪宗看见这道奏疏时,气得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