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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王觉仁 2333 字 2023-10-01

破四大五蕴,出离三界六道,最终证得不生不灭的慧命法身,还是回到那熙熙攘攘的俗世,做一个中兴李唐、弘传圣教的人间王者和护法天子

沙弥琼俊最后收起了笑容。

黄檗禅师看见一道锐利的光芒从沙弥琼俊的眸中激射而出,同时他也听到了答案

“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会昌六年公元846年春天,武宗李瀍病危,朝野人心惶惶。

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刻,光王回到了长安。

这个命运多蹇、九死一生的光王,这个早已被世人遗忘得一干二净的光王,终于在宦官仇公武等人的簇拥下,出人意料地回到了长安。

这一年暮春,光王李怡忽然就成了皇太叔李忱。

所有人都知道,李瀍一旦晏驾,这个皇太叔李忱就会理所当然地成为新的大唐天子。可是,让人们满怀错愕的是,天子李瀍自己有五个儿子,李唐宗室也还有几十个智力健全的亲王,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成为储君,而偏偏是由这个智力残障人士入继大统呢难道人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傻子光叔摇身一变,成为金銮殿上的真龙天子吗

这也太不靠谱了。

在帝国命运的转折点上,历史佬儿竟然跟大唐臣民们开了一个如此荒谬的玩笑,真是让人气结。

不过,朝野上下的人们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因为他们终于想起这个傻子光叔是宦官拥立的。

宦官们需要的,本来就是一个傀儡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摆布的窝囊废和应声虫。既然如此,光王当然就是不二人选。试问,在李瀍的五个儿子中,在李唐宗室的诸多亲王中,还能有谁,比这个傻子光叔更适合充当傀儡呢

在皇太叔李忱接见文武百官的仪式上,宦官仇公武的脸上一直荡漾着一个笑容,一个心花怒放的笑容。

是的,他有理由这么笑。

因为好几年前他就知道,自己从臭气熏天的宫厕中捞出的绝不是一个废物,而是一块举足轻重的政治筹码,一个具有高度利用价值的天子胚胎。所以,他甘愿冒着杀头的危险去把他捞出来,甘愿提着脑袋去赌明天。

试问,这样的胆识和魄力,满朝文武又有几人具备呢

既然你们都没有这种远见卓识,更不敢提着脑袋赌明天,那么此时此刻,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怪我仇某人笑得这么露骨、这么灿烂、这么自得和张狂呢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当李忱以储君的身份开始接手军国大事,仇公武的笑容就在脸上逐渐凝结了。

因为,这个由他一手扶立的傻子突然间就变了,变得让他感觉无比陌生。

过去那种自闭木讷的神情、空洞散乱的目光、怯懦萎靡的状态,全部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威严而自信的脸庞,一双睿智而深邃的目光,以及沉着有力的言谈和大气雍容的举止,看上去不但和从前的光王判若两人,而且根本不像是一个尚未正式即位的储君,更像是一位御极已久的成熟帝王。

仇公武始而诧异,继而困惑,终而震惊。

难道,这才是光王的本来面目难道这三十七年来,他一直在倚傻卖傻、忍辱负重,就为了今天的这一刻

直到此时,仇公武才恍然大悟,当初武宗李瀍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这个傻子光叔置于死地,就是因为早已看穿了光王的本来面目。

然而,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因为木已成舟,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

宦官仇公武只能将错就错、听天由命了。他只能无奈而悲哀地看着自己精心饲养的金丝雀,突然间挣破鸟笼,直飞蓝天,变成一只搏击长空、睥睨天下的苍鹰

看着金銮殿上那个脱胎换骨的傻子光叔,满朝文武的讶异程度丝毫也不亚于仇公武。

不过,人们并没有感到悲哀和无奈,而是感到由衷的庆幸。

因为他们知道,这三十七年来,所有人都看错了这个光王。

所以他们相信一个历经磨难而又百折不挠的人,一个遍尝人间疾苦而又不坠青云之志的人,一旦君临天下,必然也会是一个励精图治、有所作为的帝王。

山河长在掌中看

不出人们所料,新君李忱一即位,就施展了一系列雷霆手段,开始全面清算会昌政治。隐忍了大半生的他,似乎要迫不及待地将武宗李炎所建立的一切彻底推翻。

首当其冲者,就是武宗一朝的代表人物李德裕及其党人。

正式执政的第二天,李忱就罢免了李德裕;第四天,他又把李党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工部尚书兼盐铁转运使薛元赏贬为忠州今重庆市忠县刺史;同日,薛元赏的弟弟、京兆少尹薛元龟也被贬为崖州司户。

四月底,道士赵归真、轩辕集等人均被杖死或流放岭南。

五月初五,李忱宣布大赦天下,同时开始全面恢复佛教的地位。同日,翰林学士、兵部侍郎白敏中入相。随后,白敏中便在新天子的支持下,开始不遗余力地打击李德裕及其党人。

第二年正月,新君李忱改元“大中”。

这个年号,将伴随宣宗李忱和大唐帝国走过十三年的岁月。而这十三年,将是黯淡无光的晚唐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抹辉煌。

后人将这个时代誉为“大中之治”,也有人称其为“小贞观”。

大中元年公元847年八月初三,武宗朝的另一位宰相李回被贬出朝廷,外放为西川节度使。

大中二年公元848年正月初五,右补阙丁柔立上疏为李德裕喊冤,旋即被贬为南阳县尉。

正月二十四日,西川节度使李回再贬为湖南观察使;同日,桂州观察使郑亚也被视为李党成员,坐贬循州刺史。

正月二十八日,中书舍人崔碬受到指控,称其在撰写李德裕的贬谪诏书时有意搪塞,没有写出李德裕的全部罪行,被贬端州今广东肇庆市刺史。

同年五月,兵部侍郎、判度支周墀与刑部侍郎、盐铁转运使马植一同入相。

九月,湖南观察使李回再贬为贺州今广西贺县刺史。

至此,宣宗李忱基本上完成了对李党的清洗,用行动全盘否定了会昌政治,同时完成了对中枢政治的换血,建立了自己的宰执班子。

一张白纸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