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常做亏心事的人,总是怕鬼的。这道理,风四娘也明白。
冰冰喝了杯酒,情绪才稳定下来,接着又说下去:“他供养我衣食无缺,却从不许我过问他的事。我是他的妹妹,当然也不敢去问。
我只知道近年来,每到端午前后,总会有很多人来找他。这些人每个都是蒙着脸来的,行踪很神秘,他们看见我也并不在意,说不定以为我也是哥哥的姬妾之一。
因为我哥哥从不愿别人知道,他有我这么一个妹妹。”
所以风四娘也不知道。
冰冰接着道:“他当然不会告诉我这些人是谁,也不会告诉我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可是我见得多了,已隐约猜到,他们必定是进行一个很大的阴谋。这些蒙着脸来找他的人,必定就是他已收买的党羽。
我知道他一向有一种野心,想控制江湖中所有的人。但我总认为那只不过是种可笑的幻想,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真的控制江湖。以前的那些武林盟主,也只不过是徒拥虚名而已。
他却很认真,而且还好像已有了个很特别的法子。所以那些蒙着脸来参加秘密集会的人,也一年比一年多。
两年前的端午,来的人更多,他也显得特别兴奋。我无意间听见他在喃喃自语,说是天下英雄,已有一半入了他的彀中。
到了晚上,所有的人全都在后山的一个秘密洞穴中集会。这也是他们的惯例,每年他们进去之后,都要在那山洞里逗留两三天。
他们也是人,当然也要饮食,所以每天都得有人送食物和酒进去,这差事一向是由几个又聋又瞎的人负责的。
那年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想进去看看,被他收买了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于是我就乘他们送东西进去时,也穿上同样的衣服,混在他们中间。
我也学过一点易容术,自以为扮得很像了。谁知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可是我也总算看见了那些人的真面目。因为他们进了山洞,就将蒙在脸上的黑巾取下。我虽然只匆匆看了一遍,却已将他们大多数人的面貌都记了下来。我从小就有这种本事。”
逍遥侯自己,也是个过目不忘的绝顶聪明人。
冰冰又道:“我以为他发现我之后,一定会大发脾气,谁知道他居然什么话都没有说,而且第二天居然还约我到后山去,说是带我去逛逛。
我当然很高兴。我始终希望,他能像别人的哥哥一样对待我。所以我还特别打扮得漂亮些,跟着他一起到了后山,也就是那杀人崖。
到了那里,他就变了脸,说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说我太多事。
我以为他最多只不过骂我一顿而已。因为他们的秘密,我还是一点也不知道,就算记下了一些人的容貌,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然后他才告诉我,那些人全是武林极有身份的人,不是威镇一方的大侠,就是名门大派的掌门,也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些人已成了他的党羽。
我答应他,绝不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绝不能让任何人坏了他的大事。
可是他他却乘我不留意时,将我推了下去。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无论谁掉下去,都一定会粉身碎骨的。我做梦也想不到,我嫡亲的哥哥,会对我下这种毒手”
说到这里,冰冰的眼圈已红了,眼泪慢慢的流下面颊。
风四娘也不禁叹息:“可是你并没有死。”
冰冰:“那只因为我的运气实在好。那天我特别打扮过,穿的是件刚做好的大裙子,是用一种刚上市的织锦缎做的,质料特别结实,裙子又做得特别大。
我掉下来的时候,裙子居然兜住了风,所以我下坠时就慢了很多,才有机会抓住峭壁上的一棵小树”
第二章死士
风四娘叹息道:“当时的情形,一定很惊险。”
冰冰:“那棵树承受不住我的下坠之力,虽然也断了,可是我总算有了喘口气的机会,而且经过这一挡,我落得当然更慢。
峭壁上当然也不止那一棵树,所以我又抓住了另外一棵。这次我的下坠之力已小了很多,那棵树居然托住了我。
但那时我已差不多落到谷底,下面是一片荒地和沼泽,除了一些荆棘杂树,和被他推下去的死人白骨外,什么也没有,无论谁也休想在那种地方活下去。
山谷四周,都是刀削般的峭壁。石缝中虽然也长着些树木杂草,但就算是猿猴,想从下面爬上去,也难如登天。
幸好那些被他击落的死人身上,还带着兵器。我就用他们的兵器,在峭壁上挖出一个洞来,作为我的落脚之处。
可是,那地方的石壁比铁还硬,我每天最多也只不过能挖出二三十个洞来,而且到后来挖得越来越少。
因为每天晚上,我还是要爬到谷底去歇息,第二天早上再爬上去挖。越到后来,上上下下花的时间就越来越多。
何况谷底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我每天只能吃一点树皮草叶,喝一点沼泽里的泥水。所以到了后来,我的力气也越来越弱了。
这样子挖了两个多月,我只不过才能到达山腰,眼见着再也没法支持下去。谁知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他在上面说话的声音。
那时我正在山腰下,所以才能听见他的声音。我希望他还能顾念一点兄妹之情,把我救上去。我就用尽全身力气,喊他的名字”
后来的事,不用她再说,风四娘也可以想到了。
逍遥侯当然做梦也想不到她还活着,所以听见她的呼声,才会认为是冤魂索命。
等他掉下去后,萧十一郎当然忍不住要看看究竟是谁在呼唤,看到峭壁上有个人后,当然就会想法将她救上来。
萧十一郎黯然道:“我救她上来时,她实在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我甚至连她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看不出。”
冰冰咬着嘴唇,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两个多月是怎么过的,现在她简直连想都不敢去想。
萧十一郎:“那时我只知道一件事,我这条命,是被她救回来的,所以我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让她活下去。”
那时她实在已是九死一生,奄奄一息,要让她活下去,当然不是件容易事。
萧十一郎:“为了要救她的命,我一定要先找个大夫。所以我并没有从原路退回,就在山后抄小路下了山。”
冰冰忍住泪,嫣然一笑:“无论如何,我现在总算活着,你也没有死。”
萧十一郎看着她,眼里又露出那种怜悯悲伤的表情,勉强笑道:“好人才不长命,像我这种人,想死也死不了。”
冰冰柔声道:“好人若真的不长命,你只怕早已死了。我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看见过一个比你更好的人。”
风四娘终于承认:“这样看来,他的确还不能算太坏。”
萧十一郎淡声道:“只可惜我这个不算太坏的人,不管去到哪里,都不得安宁。”
古老而倾斜的长街另一头,已有一行人很快的走过来。一行二十七个人,都是黑短袄,扎脚裤,薄底快靴,踏在地上,沙沙的发响。
为首之人浓眉大眼,满面精悍之色,正是西城第一条好汉,号称大眼的老杜。
风四娘满不在乎的笑笑:“这些都是小混混”
眼见对面这一行人越走越近,街道旁一扇窄门突然被推开,十三个白衣人鱼贯走出,迎上了西城老杜。其中一人低低说了两句,西城老杜竟一言不发,原地站住。
这一行白衣人却向萧十一郎走过来。
萧十一郎这才看出,他们竟只穿着件白麻单衣,背着卷草席,提着根短杖,穿着草鞋。
在这种酷寒的深夜,这些人看来竟丝毫没有寒冷畏缩之色,只不过手脚都已冻得发青,脸也是铁青的。
青中透白的脸上,表情僵硬,就像是死人的脸,显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怕。
gu903();地上有条野狗,已死去多时。走过那死狗旁边时,其中一人突然俯下身,解下背后的草席,卷起这条死狗,用本来系草席的长绳绑起,拴在木杖上,再大步追上他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