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迷失大陆,根本赶不及回来。
幸好,皓天和玉絮在这里。
皓天没有剑。他的龙神剑,早已留在仙境。
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他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
路旁有片竹林,站在这里,已可看到金钱帮的家院。皓天砍下段竹子,从中间剖开,剖成三片,削尖,削平,撕下条衣襟,缠住没有削尖的一端,就算做剑柄。
他的动作很迅速,很准确,绝没有浪费一分力气。他的手很稳。
玉絮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瞧着,仿佛觉得很新奇,很有趣。但她还是不免有些怀疑,拿起柄竹剑,掂了掂,轻得就像是柳叶。
她忍不住问:“用这样的剑,也能对付上官金虹”
皓天沉默半晌,缓缓道:“无论用什么样的剑,也不能对付上官金虹。”
玉絮:“那么要用什么才能对付他”
皓天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知道要用什么去对付上官金虹,可是他说不出。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说不出的。
玉絮轻轻的叹口气:“除了上官金虹外,你也许还要对付很多人。”
皓天:“我只问你,上官金虹是不是已回到这里”
玉絮:“我想绝不会错。”皓天:“为什么”
玉絮:“他在这地方无论做什么,都绝不会有人看到。”
皓天:“能杀李寻欢,并不丢人,他为什么不愿被人看到”
玉絮叹息一声:“一个人在做他最喜欢做的事时,往往都不愿被人看到。譬如,我最喜欢吃核桃,每次我都觉得是种享受。尤其是冬天的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吃。”
笑了笑,又道:“但若有很多人在旁边眼睁睁的瞧着我吃,那就不是享受了。”
皓天沉吟着道:“你认为上官金虹将杀李大哥当做一种享受”
玉絮叹道:“所以我才能确定,上官金虹绝不会很快的杀了他。”
皓天:“为什么”玉絮:“在上官金虹眼中,这世上惟一的敌人,就是李寻欢。杀了李寻欢,他一定也会有我吃完核桃那种感觉,而且一定比我难受得多。”
皓天慢慢的将剑插入腰带,突然笑了笑:“我杀了上官金虹,绝不会觉得难受。虽然李大哥不想连累任何人,但我们不会让他独自冒险。”已大步走出去。
他走得并不很快,因为他要先准备。对付上官金虹那样的人,当然一定要先作准备。走路的时候,他往往会觉得四肢渐渐协调,紧张的身子渐渐松弛,这正是做最好的准备。
他终于走上石阶,走进门。突然间,人已出现。十八个黄衣人。
这些正是金钱帮总舵所在地的守卫,当然也就是金钱帮的精锐。
皓天长长的吸口气:“我虽不愿杀人,也不愿有人挡我的路。”
一人冷笑:“挡了你的路,你又能怎样”皓天:“就得死”
那人大笑:“只怕你连条狗都杀不死。”皓天:“我不杀狗,你不是狗”
没有剑光,竹剑没有光。但竹剑也能杀人在皓天的手中就能杀人。
那人还没有笑完,咽喉已被刺穿。现在竹剑有了光。血光
判官笔,双钩,九环刀,五件兵刃带着风声击向皓天
两柄锐利的刀去削他手里的剑。
玉絮在担心,就想冲过去,助他臂之力。她还没有冲过去,就已看到三个人倒下。
她明明看到,刀锋已削及皓天手里的竹剑,但也不知为什么,竹剑偏偏没有被削断。
她明明看到,判官笔已点着皓天的穴道,但也不知为什么,倒下去的偏偏不是皓天
这原因只有使判官笔的人自己知道。他认穴一向极准,出手一向极重,觉得自己明明已打着了皓天的穴道。但就在他笔尖触及皓天衣衫的一刹那,全身的力气突然消失。
竹剑已刺穿他的咽喉。皓天并不比他快很多,只快一分。一分就已足够。
玉絮终于还是冲了过去,就像是只穿飞在花间的蝴蝶。江湖中的女子高手,特长往往是轻功和暗器一类,以及较小巧而不吃力的武功。
很少听说有女子的内力深、掌力强的。玉絮也不例外。她的暗器出手极快,身法更快,脚步的变化更奇诡繁复,简直令人无法捉摸。但她最大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保护皓天。
她始终认为,皓天的剑对付一个人固然有余,对付这么多人则不足。
这里是金钱帮的总舵,是上官金虹的私人空间。根据我的地盘我做主的系统保护原则,这里不可以使用仙术。因为,上官金虹并不会仙术。
皓天用剑的方法奇特,完全和任何一家门派的剑法都不同。
他的剑法没有削,没有截,只有刺
刺,本来只有向前刺。但皓天无论往哪个方向都能刺,无论往哪个部位都能刺
他能往臂下刺,往刺,从耳旁刺。他能向前刺,向后刺,向左右刺。
忽然间,一人着地滚来,刀花翻飞。地趟刀这种刀法极难练,所以练成了就极有威力。
但皓天的身后,也似长着眼睛,身子突然一缩,避开迎面刺来的枪,剑已自反手向后刺出,刺入那地趟刀名家的咽喉。
这时另一人已自使枪的身后抢出,掌中一双兵刃,以推山式向皓天推出,不但招式奇特,兵刃也奇特。他用的是一双凤翅流金铛。
这种兵器,江湖中更少人用,铛上满是倒刺,此刻用的虽是推字诀,却同时兼带撕、挂两诀的妙用。无论谁只要被它沾着一点,皮肉立刻就要被撕得四分五裂。
这一着推窗望月,下面的招式正是野马分鬃
皓天本该向后退跃。他若向后退,就难免失却先机,别的兵刃立刻就可能致他的死命但他当然更不能向前迎,若向前迎,流金铛立刻就要致他的死命。
这道理无论谁都能想得通。谁知皓天却像是偏偏想不通,偏偏向上迎了上去。
玉絮瞥见,几乎已将失声惊呼。
就在这刹那间,皓天的剑已自挑起,自双铛之间向上刺出。
哧的一声,竹剑刺入对方的咽喉。
流金铛虽已推上皓天的胸膛,但使铛的人只觉得喉头一阵奇特的刺激,全身突然收缩,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铛翅再推出半分。
他双眼渐渐凸出,全身的肌肉都渐渐失却控制,突然觉得胯子一片冰凉,大小便一齐涌出,双腿渐渐向下弯曲。他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他实在不能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快的剑,这么准的剑可是他非相信不可
突然间,四下一片死寂,没有人再出手。每个人都在眼睁睁的瞧着,这流金铛名家可怕的死法,每个人都已嗅到从他身上突然发出的恶臭。有的人胃里已在翻腾,忍不住要呕吐。
令他们呕吐的,并不是这恶臭,而是恐惧。他们仿佛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死竟是如此可怕,如此丑恶。他们并不怕死,但这种死法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皓天没有再出手,从人群中静静的穿过。剩下的还有九个人,眼睁睁的瞧着,一个人突然弯腰呕吐,一个人突然放声痛哭,另一个人突然倒在地上,抽起筋来。
还有个人突然转身飞奔而出,奔向茅坑。
玉絮又何尝不想痛哭、呕吐
她心里不但恐惧,也很悲哀。她想不到人的生命,有时竟会变得如此卑贱。
皓天在前面走,手里提着剑。剑犹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