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接过那民生速报,飞快地传给早在一边点了面汤等得不耐烦了的一个穷秀才,秀才接过来之后,看得摇头晃脑嗟哦不已。阎应元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大步出了这家小面铺。
小面铺的生意在这左近算是不错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订了民生速报供食看观看,这附近不少人舍不得订报的那几文钱,在此蹭报看,既吃了饭,又能看到速报上的消息去与人吹牛打屁。
走到大街上时,阎应元看着熙熙攘攘往来的人群,突然间有一阵恍惚。
这座巨大的城市,虽然先后数次为东虏所迫,但到底是大明的都城,城中的繁华无庸赘述,仅仅是那众多的人口,便让阎应元起想春秋时晏子使楚时对齐国都城的称赞:“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
只不过晏子当时是在吹牛。而阎应元看到的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阎应元虽然只是一个小吏,却喜好读书,当别的同僚们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能够从自己管理的朝廷官库中为自己谋利时,他却钻研古时的谋略军书。只不过钻研这些有什么用,他终究是没有用武之地,还比不得一个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的家奴,竟然当到一省总兵之职
他心中想的,便是刘泽清。
民生速报上一期中有不少关于这位山`东总兵的事情。诸如他在治所循私枉法、贪污军饷、为非作歹、祸国残民、养贼自重之举,上一期初出,阎应元便觉得不对。民生速报虽是在南直隶发行的报纸,创刊至今也有两年多,它的影响力早就超过了南直隶,传到了京城来。每一期民生速报在南直隶问世之后,一般十到十五天,便会送到京城,而且还衍生出“卖报”这个行当。
只不过这样来的民生速报价格就数倍于南直隶了,在南直隶只卖五文一份的报纸。在北`京却要卖上五十文一份。
看到上一期时,阎应元便意识到,是有人要对付刘泽清了。
此前他也爱看民生速报,但这报纸虽是言人所未言之事。却一直很注意尺度,从未近乎指名道姓地说哪一位当今的官员,哪怕是一个区区县令。
可这一次却直截了当地说山`东总兵刘某。
果然,这一期中便揭露了刘泽清的来历与闻香教教徒身份,当然,这个时候。刘泽清已经被杀,民生速报中还甚至引用了颜继祖一段得意洋洋的话语,将刘泽清的死罪座得实实的。
旁人看的只是一省堂堂总兵竟然是闻香教余孽,阎应元看到的却是这种不学无术被一介农家少女便刺死的货色,竟然能够爬到如此高位,而且还是在山`东这般重要之地
真正的英雄,却无用武之地啊
就在这时。他听得身后一个南方口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厮好没道理,站着路口,挡着人的去路”
阎应元一皱眉,回过脸去,却看着一个笑嘻嘻的汉子。原本这汉子的话是有些冲人,可看着这满脸的笑,阎应元的怒火却上不来了。
“抱歉,恕罪恕罪。”阎应元道。
那人一见他模样,眼睛不由得一亮,突然笑了起来:“好汉子这位兄台尊姓大名,不知是否有空,可愿与我一叙”
论起相貌,阎应元当真是颇有英雄模样,他自己也甚为自负,所以修整胡须时有意留成美髯。听得那人的话,他上下打量了一翻,只见那人皮肤是古铜色,看上去晒了不少太阳,眉宇端正,目光有神。他口音里原本带着南腔,但后来一句就是相当正宗的官话,说话时总是未语先笑,让人心生好感。
“某家阎应元,字丽亨,不知阁下有何指教”阎应元拱手道。
这人看上去只是二十出头,至少比阎应元年轻十岁,但是气度也颇为不凡,丝毫不沾俗气。阎应元知道这乃京城,天子脚下,会萃群英,卧虎藏龙,因此也不敢怠慢。
“小弟姓将,将来的将,可不是江河湖海的江,也不是姜子牙姜太公的姜。单名一个岸字,字息霜实不相瞒,来京办事,正逛着街,肚子饿了想要寻处所在吃饭。不过小弟最是唠叨,吃饭时喜欢有朋友陪着,这不,在街上走了半天,也没见着两个有资格陪小弟吃饭的,直到见到丽亨兄。”
这人非常会说话,唠叨了半日,原是拐弯抹角地恭维阎应元。阎应元长得象关羽,性子也有几分象,喜人恭维奉承。听得将岸这样说,微微一笑:“恰好阎某如今有空前面端和楼的脆皮鸭子不错,将兄弟是否上去一会”
端和楼的脆皮鸭当然不错,但价钱也昂贵,阎应元在这附近住了多年,却也没有去吃过几回。将岸与阎应元在端和楼吃得倒是尽兴,将岸在南方混迹了两年,他们除了吃脆皮鸭,便是以将岸所说的安南见闻佐酒,听得阎应元眉飞色舞。只恨未能亲眼一见。
不仅是阎应元。端和楼在这附近算是比较大的酒楼了,
“今日得识阎兄,当真是一大快事,有好友不可无好酒我这有一种好酒,请阎兄尝尝。”将岸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瓶子。
这瓶子一出现在阎应元面前,就让他眼前一亮。
“这可是琉璃瓶”
“哪是什么琉璃瓶,不过是玻璃瓶罢了。”将岸笑了起来:“交趾所产之物哦,对了。先尝尝酒”
他一边说一边拔开瓶塞,软木做的瓶塞才打开,一股扑鼻的酒香便传了出来,而且将岸因为不小心的缘故,还将酒泼出了少许,顿时,整个酒楼之上,都是这浓浓的香味。
阎应元不是酒虫,却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然后赞道:“好酒。”
“好不好酒。尝了才知。”将岸又是一笑,然后也不知他怎么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盒子里是锦缎垫着。放着小小的两个玻璃杯。只不过比起那半透明的酒瓶,这两个玻璃杯就晶莹剔透,宛若水晶一般。
酒杯倒是不大,将岸先给阎应元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可是烈酒,阎兄尝尝”
阎应元举酒杯。在掌中把玩了一下,啧了两声。他家境虽然不算富裕,但在京城天子脚下,多少见过市面,这种玻璃杯子,少说也得与等重的白银同价。将酒添了添唇,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便顺着唇向嘴中传去。若是酒中老鬼,少不得仰头就是一口。
“果然烈酒”阎应元饮尽了那一杯酒,只觉得喉咙与肠胃里仿佛都在向外喷火,他连夹了数口菜,才将那股冲天的酒性压了下去。
这酒比起如今京城各家所酿的酒都要烈,甚至胜过了自关外偷运进来的烧刀子酒。
此时离京城酿出后世鼎鼎大名的二锅头还有二三十年的光景,而将岸带来的酒,也正是后世的二锅头高粱酒。
阎应元喝得酒畅快,他伸手去拿过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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