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傍晚夕阳落下的时候,卫怀柔去了趟太傅府。
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马车摇晃,卫怀柔倚着车帘,耳边的乌发也一晃一晃的,月白的广袖落下,露出一截在月下冷白清瘦的手腕。
马车忽然毫无征兆地晃了晃。
见车帘边的卫怀柔眸色浅和,风月也没多在意。
只是忽然,风月看见卫怀柔侧过身来,他身上的佩剑被一下抽出。
冰冷的剑光在昏暗的马车里一闪,刺破了那道厚实的遮光的车帘挑了出去。
车外没有什么动静,但再等剑收回到风月身边的时候,剑尖已经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猩红鲜血,还带着甜腻腻的血腥味道。
车外的人死得安静,身上挂着的“平王府”的烙金命牌还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去处理掉。”卫怀柔有些厌烦。
那种烦躁的感觉这两日就没消停过,他刚刚杀了人,觉得这种感觉又浓重了些。又想起老太傅跪在他面前喊“太子殿下”的样子,更是觉得恶心。
“陛下如今受那帮腌臜东西所控,又是久病,对过往的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即便对过去的事愧疚,又能做什么呢?”老太傅跪在他面前,颤颤巍巍地,“殿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偏
要等到将如今殿下生活的谢府也牵连进去,株连九族吗?”
他紧紧闭眸,长睫像是蝶翼,轻轻颤抖。
呵,复仇?
衣袖的边角被他拿起来,狠狠又用力地擦着指尖上沾染的血迹。
路过临时建起来的进士府邸的时候,卫怀柔看见徐氏正送着崔白进去。
“那谢瑜的嫁妆可不能因为退婚的关系少了,成亲的仪仗也得按照谢府大姑娘的样子来。”徐氏拉着儿子胳膊蹙着眉道。
崔白没有应她。
“听到没?”徐氏急了,“你得去谢府劝劝,该有的东西可一样都不能少。若是那谢瑜没备着好的东西,那谢安不是有吗,你去跟谢大人商量,把谢安的先拿过来……”
“母亲!”崔白忽然叫了一声。
卫怀柔慢慢挑起车帘。
徐氏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忘了接下去要说些什么。
“我不拿她的东西。”崔白冷道。
“这又是为什么?”徐氏恼火,紧紧蹙着细长的眉毛,“你已与谢安退了婚,做什么还要顾及着她?难道你还在意那谢大姑娘不成?”
崔白陡然转身,与徐氏四目相对,默然了片刻,最终却没说什么,提了东西就直直进了府门。
谢府的灯早已经熄了。
卫怀柔走过谢安院子的时候,放轻了步子。
他只脱了外衫便睡了。
卫怀柔没有心思去收拾炭炉,烧炭火,因而榻是冰冷的,紧紧贴着肌肤。
在他快睡着的时候,门却被轻手轻脚地拉了开来。
轻柔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过来。
卫怀柔慢慢捏住了贴着袖口的匕首。
清冷的月光钻出云层,透过轻薄的浅色帘子洒了进来,黑暗里有了一丝光亮,刚好落在了谢安如芙蓉般的面上。
第十九章
“大概是三爷回来了。”
屋里熄了灯,绣云刚出去将浴桶里的水倒掉,用帕子擦着手进来。
“姑娘听到了吗?刚刚府门开了。”
刚刚沐浴完,谢安只穿了件薄薄的红纱银丝寝衣,拿了布巾裹住发丝擦拭着。
她坐在屋内榻上,也听见了。
上回那件事后,许是让他生气了,这两日都未曾见到过面,说上过话。她确实将话说得过了些。
谢安抬手,慢慢抚平了放在软塌上的一方帕子上的褶皱。
那是给他的,几日前就绣完了。
屋内早已经熄灯了,只留下一盏小小的蜡烛。绣云随口一提,便将刚才的话忘了,起身要将那盏蜡烛吹灭了。
“绣云。”谢安忽然开口唤道,“……替我拿本书来吧。”
已经夜半了,绣云迟疑了一下,还是一手拿了书,另一手托了蜡烛放到谢安床边放下,便进侧屋睡去了。
榻上的床帘半垂,窗外月色清冷,树影斑驳地映到窗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