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瑶进来,朝安宁福礼请安,安宁赶紧说免了,说:“外面天冷,到榻上来坐吧。”说着打量了她一眼,见小姑娘身体还好也放了心,指给那份信让她自己看,“你外祖母送来的信,你先看看再说。”
张瑶看着信,眼圈红了起来,安宁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言语,等她看完才说:“你有什么想法呢?你要是愿去我自然不拦着,要是不想去我也回信拒绝了。”
听着安宁不疏离但又不亲热的问话,张瑶有委屈说不出来,她虽然小,但被教养嬷嬷教导了一段时间对于人情往来也有所认知,这信虽隐晦但也有意指向怕她孤单单一个姑娘家被继母欺负了去。她当然不相信夫人看不出来,可她又大大方方得让自己看了一点都不隐瞒,而自己外婆连面都不曾见过,再说她还有父亲怜惜,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若是她答应了,不会是给夫人难堪么。
轻轻摇了摇头,小脸儿柔弱眼睛却带着坚强,“虽然我也思念外祖母,但外祖母膝下有众多孙子孙女,时间久了定能宽慰外祖母,让外祖母展颜。瑶儿祖母才逝去,瑶儿还要为祖母守孝。再者说了父母在,不远游,瑶儿是不想离开父亲的,离开家的,所以还请母亲拒绝了吧。”
安宁点头,心里头还挺诧异的,没想到小姑娘说话还挺有条有理的,搁在以前四五岁的小屁孩还在幼儿园玩泥巴躲猫猫呢。
等张瑶离开,碧水瞪着晶亮的眼睛闪瞎了众人的眼睛,安宁瞥了她一眼:“你又怎么了?”
“呵呵,大姑娘果然不同凡响,一句话说下来有条有理,不仅点出亲疏有别,还点明自己孝顺,果然是顶好的。”碧水连声赞叹,让安宁黑线了一把。
她伸了个懒腰,缱绻慵懒,笑的云淡风轻,“让我来构思构思怎么回这陈老太太好了?碧水,笔墨伺候。”把这管的比太平洋还宽的老太太气晕呢还是气晕呢。
碧水打了个寒颤,又让小丫鬟添了一块碳。
张瑶紧绷着小脸儿,眼圈红红的,身边的砚香柔声问道:“姑娘,要不要我抱着你?”
“不用,砚香姐姐你觉得我刚才回的好不好?”砚香在心里叹了口气,姑娘在怎么早熟还是个孩子,如今老爷不在府上,姑娘多少有点寂寞了。但外祖母再亲毕竟还隔着一层,而且秦姑娘的事……砚香抿了抿嘴角,在张瑶期待的眼神下柔声道:“姑娘回答的很好,外面哪有自个家舒服呢。有句话不就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可不就是这个理呢。”她避开了其他,就单说家不论其他。
果然小姑娘破涕为笑,“砚香姐姐你从哪儿听来的这句话,虽说粗俗了些,但确实是这个道理呢。我也知道母亲为难,她对我是真的好,我能看出来。外祖母虽亲,哪能亲过我父亲祖母呢。”
砚香眼圈红了红,赶紧用帕子抹了泪,日后更尽心照顾小姑娘不提了。
数日后京都陈家老太太接到回信,看完信捶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晕了过去。几页纸飘啊飘的飘到炕上,等在一旁的大媳妇赵氏拿过来看了看,方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晕了过去。只见信上写着:我自见老太太的信,夜不能寐饭不能香,从信上竟能觉察到老太太的悲苦还有那深深的思念之情。如今姐姐已去两年之久,不曾想老太太也思念了外孙女两年之久,积攒到如今才敢说出来。我也略懂老太太意思,老太太是怕因为秦姑娘伤了两家感情,这倒无碍秦姑娘已是我张家之人跟陈家无半点关系,这我都懂得。老太太也不算白费心力,我们老爷心领神会了。
至于老太太说要接大姑娘来以解思念之情,我不得不郑重拒绝。老太太不要生气,且听我一一道来。一来,老太太可知大姑娘身来体弱,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身体,如此舟车劳顿再加上京都不像扬州,怕万一水土不服,让她病体加重就得不偿失了。二来,我且嫁过来半年不到,老太太跟我商量也是无用,我需问过老爷才能做决定。但老太太知道,老爷正为母亲守孝,怎能分神处理这等事,我不能依此事打扰老爷。三来,我已问过大姑娘,大姑娘亦觉得不妥,虽也思念外祖母,但外祖母膝下有孙子孙女数个,自能让外祖母展颜。再者,她亦要为祖母守孝,不便叨扰外祖母。四来,这扬州到京都一来一往最起码月余,眼看年关将近,想来渴望团聚的老太太也能深刻体会别人同样心思。
我知道,老太太深明大义,不然怎么会如此关心姑爷后院,及旁人不能及也。如此关念,真让我不禁潸然泪下,为了老太太如此深明大义,亦为您拳拳关切之心。等老爷回来,我也会转达您的关切,请安心。
如果您要骂我冷漠不通人情,那我也无话可说,我自问问心无愧。在此我给您老人家拜个早年,祝您阖家欢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赵氏拿起帕子掩着嘴笑,等回到了自己屋里,才放声哈哈大笑起来,还一边捶床,笑的眼泪都飚出来了。陪房的等她笑够了,赵氏将事情说了一遍,陪房的愣住了,这姑老爷的继室……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胆子不小。
赵氏擦了擦眼泪,“你不知道,老太太当下就被气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呢。我还是头回儿见到谁写信明明都是好话,可你看下来就觉得满篇都是讽刺之语。这小姑奶奶倒挺有意思的呀,想想老太太这可被她气晕两回了。”真让我觉得出气,恨不得拍手相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