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扯出一丝苦涩的笑道:“烧了就烧了罢……我听说你给澄泓请了先生,他会参加今年的府试,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
这次倒轮到张致远有些诧异了,他收回脸上的冷笑,道:“你听说的倒多。”
张文轩乱没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刚才的情绪大起大落如今缓过劲来,又恢复成那副雅痞的模样。他揉了揉脸皮,笑道:“我只有那么个侄子,不关心他关心谁。另外我给大人您通个气,这次来是代皇上巡狩,目的是肃清扬州和苏州官场,顺便还要协助大人您再接再厉抄家,毕竟国库啊并不富裕。我来的时候户部那些官员整天在上折子说缺银子呐,而且边疆也并不大稳定呢,到处都需要银子。谁让两淮这边富庶呢……
澄泓被张致远认为义子,住到了张家的一处僻静好读书的院落,并请了先生到家里教书,先生姓石,以前在白鹿洞书院教书,素有名望,只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辞了教书职回到扬州来寄情山水的,若不是张致远与白鹿洞书院的院长有交情,也请不到这位先生。有先生教授学业,加之还有张致远时而提点,他本来基础就不差,心性又坚韧,读书起来可谓是进步颇大。就连一向严格的石先生也熄了旁的心思,专心来教授他学业,私下里也对澄泓赞誉有加。加之在张府吃喝不愁,而且张家珍藏的古籍、珍本、名家手札字画最是勾人心魄,张致远并不是个吝啬的,观摩、临拓都是可以的,因而他也时不时邀些好友来,把酒当歌也颇是人生乐事一桩,最后心甘情愿的赖在张府不走了,因为四月临近府试,石先生就让澄泓下场试一试。
待到张致远从前头衙门回来,张文轩死皮赖脸的随着大老爷回来,叔侄俩见面一个哭的涕零如雨,一个只是稍有动容。澄泓拍了下叔叔的肩膀,对张致远露出羞涩笑意道:“干爹,我叔叔他一向如此,让您见怪了。”
张致远啧了一声,嘴角可疑的扬起道:“一家人不用这般见怪,对了澄泓人前你还是注意些,毕竟你户籍上并无旁的亲人。”注意到张文轩僵硬的身体,心情大好,挥挥手潇洒离开了。
张文轩磨牙道:“我就知道这个张清和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当初就不该把澄泓你托付给他。”
澄泓皱眉道:“叔叔,干爹对我甚好,你莫这般背后说话!”
张文轩蔫了,耸了耸肩膀,接过侄子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眼泪,嘴上顺着侄子的话说,心里却把张致远恨得要死,只恨不得扎个小人诅咒张清和不举……
四月初的桂院郁郁葱葱,端的是草木繁盛,又布置的极妙,让人一看便觉得视野开阔,心旷神怡。踩(书书屋)在沁凉的青石板上蹋进来,两边的碧草丛丛,几株茉li散发淡淡的茉li香,绕过绿云似的葡萄藤叶遮盖住的hua墙,就听得小孩子泛着奶香味儿的嘻嘻笑笑的声音,还有四喜嘎嘎的笑声,偶尔还能听到夹杂着温柔的女声。张致远领着澄泓大步跨过来,福生眼尖的瞧见了他爹,脆生脆气的叫了声:“爹,来!”张玫拉着安康的小手,教他走路,耿嬷嬷和添香伸出手来,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在两旁护着,免得张玫拉不住,安康摔倒。张瑶在前面拿着他最喜欢的布老虎再逗安康再多走两步,福生在凉榻上滚来滚去,还时不时的拍拍肥爪儿,给弟弟加油。安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边儿还放着件还没缝制完工的玉色的衣裳。
张致远望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忍不住露出笑容,拉着澄泓的手往里走。抱起福生亲了亲,福生咯咯的脆脆的笑,看到澄泓立马伸出肥嫩小爪“哥哥抱——”
张致远轻拍了下他,笑道:“这小子,有个哥哥就忘了爹了。”虽这么说还是把扭麻hua的福生递给澄泓,澄泓笑着抱起福生来,小心的换了姿势让福生更舒服,福生被抱着就贴到澄泓耳朵旁,嘀嘀咕咕像只小仓鼠般的,至于他小爷在说些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也!安宁看到澄泓的小动作,心想这个孩子心细又体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比之普通公子哥儿多了几分成熟和坚韧,再加上心境好不自怨自艾、又肯努力,家里不但石先生时常夸赞他,就是几个孩子也喜欢这个大哥哥。
“六日是你瑶妹妹的生日,七日又是福生和安康的生日,你那时候正参加府试,遂一家人提前聚聚。”安宁笑道,澄泓听到那‘一家人’的时候有些动容,露出欣喜的笑来。小安康乍手乍脚的扑到安宁怀里,赖在娘怀里不肯再走两步了,张致远说他一句他只顾把小脑袋扎进安宁怀里,露出个小屁股来,其他人皆是露出会心的笑容来,一时间桂院笑语晏晏,欢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