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产者?”
黄得功好奇地问道。
“对,咱们大明的所有人可以进行一个金字塔式分类,金字塔就是这样一个样子!”
杨庆说着拿把刀在桌子上直接刻出一个立体的金字塔,然后把它摆在两人中间,在金字塔尖下方削下一小块,又把这个小金字塔拿起来接着说道:“这是皇室,包括皇帝和各地藩王宗室!”
他说完把它放下。
紧接着他又把那个已经变成棱台的金字塔,从上面再削下一截。
“勋贵和官员。”
他拿着说道。
黄得功饶有兴趣地看着。
杨庆再削下一截。
“士绅,包括豪商。”
他再削一截。
“自耕农,小商人,没有功名的小地主,吏,你家原本有土地吗?”
杨庆拿着这一截说道。
“没有。”
黄得功说道。
“那你连这一级都没资格。”
杨庆说道。
“你算雇工,你得在这一级,和佃户,贱籍,工匠,军户,灶丁甚至奴仆乞丐这些人并列,而你们就是无产者,当然,你好歹还有几头驴,另外还有家里住的房屋,所以算这一级里稍好的。但仍然得算无产者,毕竟家有万贯带毛不算,你那几头驴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疫病就死光,那时候你连吃饭都成问题,所以你仍旧算是一个无产者。”
杨庆继续妖言惑众。
黄得功点了点头。
“而过去的大明,你们全都在这个金字塔的最底层,吏可以欺负你,小商人可以压榨你。”
杨庆说道。
黄得功默然点头。
估计此时年轻时候那些官吏抽他的鞭子,那些雇佣他的商人竭尽所能压榨他佣金的回忆,已经在不断从记忆深处浮现。
“但他们头顶的士绅和豪商一样可以随意欺压他们,同样那些官员和勋贵也可以欺压士绅和豪商,然后皇室就是最高了,这样一级级向上,一级托起一级,最后所有的负担全都压在最底下这些人数最多的身上,也就是曾经的你身上。当然,现在的你爬上来了,你爬到了第二等级,但对于那些还没爬上来的,这样的国家公平吗?”
杨庆说道。
“的确不公平,但他们也可以往上爬啊?科举,从军,都是路子,我能从一个雇工走到今天,他们同样也可以啊!”
黄得功说道。
“事实上呢?”
杨庆说道:“你的成功靠的并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生在一个乱世,如果不是生在一个乱世,你还会有今天的地位吗?朝廷军制是卫所制,几乎所有军官都是世袭,升迁全靠在朝廷的钻营,哪怕戚继光也必须得依靠抱着张居正大腿才能成就功业,而他是世袭的登州卫指挥佥事,他本来就在第二层,你一个赶驴的雇工和登州卫指挥佥事之间的差距不用我解释吧?
你的确成功了。
黄蜚他们同样也成功了。
可你们的成功都是因为在这样一个乱世里,你们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
当最底层的必须在尸山血海的乱世里才有爬出的可能时候,这个国家还有太平和秩序吗?太平和秩序就意味着最底层永远在最底层,最底层的想爬出他们贫穷卑微的泥沼就必须先毁掉秩序。
于是李自成诞生了。
于是张献忠诞生了。
大明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我不想以后还是这个样子,我不想辛辛苦苦,用血,甚至用命,好不容易才重新恢复的秩序,重新建立起来的太平,再一次因为最底层的无法忍受而崩塌,再一次变成尸山血海,然后就这样重建,崩塌,重建,再崩塌的一遍遍重复下去。
那么首先我就要毁掉这个。”
杨庆说着将他刚刚重新摞起来的金字塔一下子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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