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众人惶恐不宁的脸色,心说这三四百人的身后,就是每年两三千万两的银流,将他们把握住,自己不但能解决财政危机,还能凝练出一个坚实的利益集团。
“我宣布,粤商总会,就此成立”
李肆沉声说道。
“本地商贾,还有在广东行商的朋友,都欢迎加入本会。只要加入本会,官府的事务,都由我李肆的青田公司担着。之前的规礼、杂费、摊派,各项勒索,尽皆取消”
这话的震撼,比那排人头还猛烈,不少人都揉着耳朵,不敢相信此话为真。
“我李肆不是善人,专门为商人做善事的,这也是一桩交易。诸位入会,缴纳会费,我李肆和青田公司,就能让诸位在这广东自来自往,再不受官府的束缚。会费明码实价,绝不会多于各位支应官府的开销,我李肆保证,当诸位见到数字的时候,应该会开怀大笑。”
李肆将今天的主旨说了个透彻,商人们也都醒悟过来了,这李肆,就是赤裸裸地要当广东的黑帮大佬,将官府一脚踹开,只让商人给他缴保护费,而不必再向官府纳贡。
“这些人头,就是给诸位献上的礼物,也是展示我李肆维护诸位利益的决心。当然,这总会来去自愿,只是若不加入总会,要四处受了欺凌,也就别怪我李肆爱莫能助。”
这话也是赤裸裸的威胁,要想在广东做生意,就得入会,否则
“这不就是太平关会的旧例吗”。
有灵醒的商人明白了,太平钞关的关会,就是由李肆将大家组织起来,避开了官府的卡拿,两年来关会运转流畅,过关非常便利,费用还少,事情还都有关行打理,很是省心,商人们都习惯了这样的规矩,现在李肆是要将这关会扩大了。
只是跟以前不同,这粤商总会,不再跟关会一样,他们分不到余税。但即便如此,有关会的经验在,不少商人已经确信,李肆绝不会开出高昂会费。
“可朝廷”
商人纷纷攘攘议论着,谁不想省却应对各地官府的麻烦,谁不想再被如山一般的规礼杂派压着只是朝廷能让你李肆这么跳腾
“朝廷高瞻远瞩,定会明白我李肆的决心,皇上圣明睿智,也会清楚我李肆的底限。”
李肆淡淡说着,众人也心说,这跟当反贼有什么区别
“天底下只有争出来的和平,要得我们商人的天地,那就得有足够的实力,而我李肆,有这样的实力”
李肆冷声说着,台下众人却是一阵心热,没错,不仅是青浦之战,连带佛冈之战,据说都是李肆的手脚,真要把这实力揭出来,朝廷是不是真敢打,那还真得两说。如果李肆只是带着大家安稳做生意,也许、可能、或者,有那样的机会,在广东撑起一个属于商人的自由天地。
这般思绪,猛烈地冲击着众人的脑海,估计所有人今晚都会失眠。他们必须要算,算自己在李肆和朝廷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取利空间。
“粤商总会,除了由我李肆遮护,共谋未来之外,还有一些讲究”
李肆又转了话题。
未来被称呼为“青浦商约”的内容,就此显露雏形。
“粤商总会,约法三章”
“第一,不独不孤,同利共责。”
这说的是不准垄断,工商自由,利益均沾,责任共担。
“第二,和气生财,裁断归公。”
这说的是不准恶意竞争,有争执纠纷,由青田公司裁断,总会共议。
“第三,行善积德,顺天应民。”
这说的是不准行害人之事,不为悖于良心之业。
这三条是华夏商人千百年来共同的商道,没什么新奇之处,可粤商总会却将这三条细化为无数细目,厘定了惩处条例,还规定由总会选出的代表定期审定修改。
关于粤商总会的组织架构和运转流程,众人拿到了非常厚的一本书,各项条例和章程都规定得细致入微,让众人感慨,这李肆真是有备而来。却不知道,这是李肆让商关部与一些要好的商人密友,花费了一年多时间讨论整理出来的东西。
“广州安合堂愿意加入”
“湖南隆兴堂加入”
“湖南聚盛行加入”
“广东怡香号加入”
“广西桂粮号加入”
跟李肆关系紧密的商号们纷纷响应,他们没有选择,跟李肆走到这步,再想撇干净,已经没了可能,既然前面有希望,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
其他商人都还在彷徨犹豫,进是不知祸福的迷雾,李肆跟朝廷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才能言和,他们这些商人也会被牵连到什么程度,这都不清楚。可退的话,损失是明显可见的,广东之地,再不是他们能呆的地方,对以广东为出口或者是根基的商人来说,这就是直接完蛋。
冒险可能死,不冒险马上死,选择一目了然。甚至还有胆大的商人直接说:“当年晋商是怎么起来的”
这话提醒了不少商人,都是会心地一笑,然后犹觉仍在梦中,大清安定几十年,却不想一眨眼,广东这天,就已变了。
“这李三江,好大的心气”
夜间,青浦货站举办了丰盛晚宴,来自广州城各家酒楼的师傅为这些贵客尽心展现着各项技艺。可众人却都是食之无味,有的还是惶然难安,有的却是心潮澎湃。
“他已不是什么李三江,如此大的胆量,我看该叫李天王。”
来自福建的商人打着哆嗦,可这会他不得不入,他的木材纸业生意,大半都靠广东消化。而这消息,他还在琢磨着,该怎么跟自己相熟的同乡商人说,把他们也带过来。就算李肆这个商业协会只能维持一年半载,也省了他太多麻烦。
他的想法,跟很多还抱持观望心态的人一样,既然李三江,不,李天王已经把广东的局面搅浑了,那么趁着局势还没被重新收拾之前,赶紧在广东铺开生意,能得一分利就得一分,这段时间,李肆该能遮蔽住官府,让他们收割一把。
酒席上,另一些人则悄然聚了起来,眼神来回传递的都是冷笑和不屑,掂掂手里的粤商总会章程,暗自约定了什么。
“李天王”
听到彭先仲报告说,商人们新加了称号,李肆呵呵一笑,前世的称号,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就在商人们心绪混杂的同时,广州城巡抚衙门,杨琳只觉置身冰窖。
“我们总司说,名单上的人,宪台大人都可按勒索贪腐处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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