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余的动作极快,带着谢云辞回府后没多久,换衣的间隙,管家便把大夫请了过来。
月黑风高,加之谢云辞又是一身绛红色锦袍,远看上去血迹并不明显,但当柏余端着浸泡着纯白中衣的铜盆出来时,赵琼华这才看清楚谢云辞中衣上沾染的血迹。
并不连片,只零星地分散在中衣上,殷红之中,那片被毒血浸染的衣料,才更叫人触目惊心。
大夫姓卫,与谢云辞年岁相仿,两个人也有着许多年的交情。闻言,卫虞一边从药箱中取药,一边平淡回道:“见怪不怪了,都是小伤,无妨。”
“什么?”
像是没清楚一般,赵琼华忍不住再追问了一遍,目光却上下打量着卫虞,有些狐疑。
谢云辞先是与数名刺客交手,后又因为护她而中了暗箭,直接昏迷,全无反应。
如今只得了句见怪不怪的话,些微敷衍。
在军中时卫虞就跟随着谢云辞,多年来救死扶伤无数,除却初出茅庐之时,这多年来已经鲜少会有人再怀疑他的医术。
察觉出面前姑娘的狐疑和不信,卫虞皱眉,冷眼看她,“姑娘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
“另请高明,我自当让位”这后半句话尚未说出口时,他话音便猛然一顿,盯着赵琼华仔细看了几眼,像是猛然回忆起什么,但又不是非常确定的模样。
抱着试探的心思,卫虞问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我倒瞧着很是眼生。”
救人性命之际,竟还有心思关心旁的,赵琼华愈发觉得这大夫不甚靠谱,回话间也少了几分和善,只剩下几分言简意赅,“赵琼华。”
卫虞“哦”了一声,知晓她名字后并没有再继续追问,反倒是专心给谢云辞上着药,嘴里却不住嘟囔着赵琼华的名字。
赵琼华……赵琼华。
原来是琼华郡主啊。
这倒也难怪了。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卫虞的所有疑虑便在瞬间变得通透明朗。
想着,他收回方才的不耐烦,细细解释道:“云辞中的是巫族的毒,不难解。只是暗箭上还涂抹着巫族留下的迷药,他才这般晕了过去。”
“明日便能醒,郡主不必担心。”
不是无药可解的剧毒便好。
赵琼华猛然松过一口气,知晓谢云辞没事,她心中那块久坠不落的巨石也终于落地,不再让人提心吊胆地紧张。
可还没等她彻底松气,就再度听到卫虞欲言又止的话,“只是……”
“只是什么?”
卫虞指了指谢云辞,颇有些为难地开口:“云辞这毒虽然不难解,但到底伤了筋脉,静养的这段时日,还烦请郡主多照看着他,莫要让他生气动怒,郁结于心。”
“凡事尽量顺着他,心情舒畅了,他这伤才能痊愈得更快些。”
语罢,似是在肯定自己的话没有问题且在理,他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毒已经解过了,只是他这伤前胸后背都有,尤其是肩胛处中过暗箭的地方,更是要仔细上药才能更快痊愈。
而且他右肩受伤,连带着右手都行动不便,这几日倒是要为难谢云辞。
还得日日有人在他身旁照顾着才行。
赵琼华还以为卫虞要说谢云辞伤势有变,闻言却猛然松过一口气,原来是要让她照顾着谢云辞的情绪。
顺着谢云辞的心情而已,不是大事。
只是她心里却徒然生出一种别样感觉,似是扭捏,又似是无端动容。
她点头应声,“嗯,这几日我会多照看他的。”
大不了这几日,谢云辞说什么她都尽量听着,不和他顶嘴了。
帮着卫虞替谢云辞上好伤药,又小心喂过他中药后,赵琼华这才跟着管家离开卧房。
因着受伤,这几日谢云辞身边都要有人时刻照看着他,卫虞说自己白日里还有医馆需要打理,天亮就要离开,无法兼顾着谢云辞这边。
谢云辞本就是为了救她而受伤中毒,于情于理,赵琼华都觉得自己也该尽份心力,便应下这几日白日有时间就来陪着谢云辞。
等赵琼华随着管家离开后,卫虞收好药箱看着昏迷不醒的谢云辞,喃喃自语:“我这次可算是帮过你大忙了。”
“也不知道日后你该如何偿还我这份恩情哦。”
谢云辞的后院构造并不复杂,路也很好认,赵琼华随着管家绕过前廊后,就到了后面的厢房。
依着卫虞的话,管家将赵琼华安置到了东厢。
“郡主,这是东厢房。我家公子时常在这边小憩,里面也有不少书卷。”管家毕恭毕敬地说道,替赵琼华推开门,备好新买的换洗衣服,准备妥当后复又补充道:“您若有事直接唤我便是。”
“公子醒后我再来通知您。”
龙舟赛本就开始得晚,回京路上又遇到刺杀,一番折腾下来,此时天色已然不早,细听府外长街上还有打更的声音。
此时赵琼华也感到些许疲惫,听完管家的话后她点点头,“劳烦管家了。”
与谢云辞卧房比起来,这间东厢房略小,赵琼华进屋后便点亮两三盏靠近床榻的烛台,粗略扫过一眼,床榻上的褥子都是换过的,不远处还置放着书架,上面的书也杂,从四书五经到兵家战术,应有尽有。
看模样像是谢云辞平日里会翻阅的书卷。
青案旁还放着几个白瓷画筒,画卷也被放得满满当当的。
简单看过一眼,赵琼华手持着一方烛台,正要回床榻歇息时,却看到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字迹很是熟悉的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