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落了黑才得回来,前儿他肉市寻了个活,能做一个月,你这个月来家吃饭。”张氏笑道,李云直从怀里摸出那只布包塞到张氏手里:“这里头有二三十个大钱,嫂子去买些肉食,沽两角酒,赶紧把大哥叫回来,我有急事跟他说!”张氏愕然看着李云直,呆了片刻,忙解着围裙,一边寻了篮子往外走,一边吩咐小秀:“秀,去烧锅水,给你叔泡壶茶,我就回来。”小秀脆声答应。
李云直焦急不安等了好大一会儿,李云满身污脏,扛着扁担大步进来,张氏提着篮子跟后头,堂屋摆好碗筷,李云直先将猪头肉等各样都拨了大半到一只海碗里,又拿了几只炊饼递给侄子、侄女笑道:“去跟你娘趁热吃。”小秀小贵兴奋接过,往厨下奔去。
“到底啥急事?”李云疑惑中透着不安,李云直长呼了口气道:“今天午后,角楼大街府上闵大管事过来寻我。”李云直顿了顿,李云怔神看着李云直,李云直笑道:“说老夫人看中我了,想让我到他家四房承祧,问我愿不愿意。”李云眼睛眨了下,渐渐睁大,一直睁到溜圆,片刻,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高声叫道:“秀她娘!”
张氏仓惶奔进来,李云指着她叫道:“赶紧去,把大姑奶奶、二姑奶奶叫来,!啥也别管,赶紧来!天大事!”张氏‘哎’了一声,仓惶奔了两步,急叫着女儿:“秀,你去你二姑家,!塌天事,叫她来!”
小秀嘴里嚼着肉,又顺手抓了一块,跟后面急跑出去。
一顿饭功夫,李云直大姐、二姐就气喘吁吁赶到了,李云叫住张氏道:“你也坐着听听。”
李云直将承祧事两句说了,大姐呆了半晌,双手合什道:“佛祖保佑,娘活着时候,一直想着这好事,一提起来就说自己又做梦了!你自小就会念书……这回好……”大姐喉咙哽得说不下去了。
“你瞧你,这话也说不成个了。”李云已经喝得脸色通红:“直哥儿是大福大贵命格,你去,好好给人家撑家,咱家有我,有你侄子,你只管去,好好过日子,好好过!”
“嗯,以后也能帮衬帮衬大哥和姐姐。”李云直笑道,二姐怜惜伸手掸了掸李云直长衫笑道:“可别存了这样心,人家过继你,又不是为了帮衬咱家,你自己过得好就成,你哥你姐这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
“这话理儿,大姐不求你帮衬,要帮衬也等你自己有了本事,诚诚心心孝敬人家,好好过日子,啊?”大姐伸手拍了拍李云直胳膊交待道,李云直喉咙哽说不出话,只低着头不停点着。
李云红涨着脸,仰头又倒了杯酒到嘴里,拍着桌子兴奋道:“不操你心,这就是大帮衬!你都二十一了,前儿你嫂子一提你成亲事,我愁一夜没合眼,拿啥给你成亲?这不!好了!全齐了,多好!家里你别管!有你哥!你大哥一把子力气还有!好好念书,往后小贵大了,若成器,我也供他念书,说啥都供,要不成器,我跟巷口曹七说好了,让他跟着学抓药去!你别管!好好过你!”李云硬着舌头语无伦次。
“抓药好!又干净又体面!”
……
一屋人越说越远,热热闹闹直说到人定时分,李云直将大姐、二姐送回家,才神清气爽转回府学。
四房过继事极其顺利,李氏一族,如今也就李景生这一支乃朱紫之贵,合族要仰仗之处极多,哪有敢逆其一星半点?祭了祖,改了祖谱,因是能恩荫官身,又到官府备了底案,李云直从半夜起磕了差不多一天头,时近晡时,闵大管事才引着他从偏门进了李府,一路走一路介绍着各处建筑院落,沿着西南角到了一处花木扶疏、粉墙青瓦,看起来很是阔朗院落前,院门台阶上,两个青衣小帽、十四五岁小厮垂手侍立,一个一身靛蓝绸衣、十五六岁小厮正站台阶上四下张望,看到两人,忙几步下了台阶,满脸笑容迎上去。
“三爷,这是平福,您这院子现是他暂时打理,小就先退下了,有什么事,您只管遣人到外院管事房吩咐小,。”闵大管事恭敬亲热和李云直笑道,李云直客气侧身送了两步,闵大管事忙逼着手谢过,退后几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