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无人敢于争锋。然而林丹汗志大才疏,开初仗着祖父余荫,兼并那些小部落时到还顺手。待到他四处掠夺屠杀,顺之者兼并,逆之者被杀,其人又昏于酒色,并不能使其余各部的蒙人心服。蒙古诸部星散已有几百年,各逐水草丰茂之处而居,原就不想与其合并,受其管束。而林丹汗又是如此残暴,更使得各部离心。他曾以一副甲胄强换科尔沁部土谢图汗的绝世良马,又以一副甲胄强换科尔沁部卓礼克台吉一千匹马,那卓礼克畏惧其势,也只得允了。待到努儿哈赤兴起,竭力与科尔沁部交好,科尔沁部亦是需要靠山对抗明朝及林丹汗,两边一拍即合,遂成永世友好之姻亲同盟。
张伟想到此处,心中已是了然。当日林丹汗畏惧努尔哈赤势大,曾在天命五年致书天命汗,口称:蒙古国拥四十万众英主成吉思汗谕问水滨三万人英主安否
先在人数上对努儿哈赤大加嘲讽一通,又道:今夏我已亲往广宁,招抚其城,受其贡赋,倘汝往图之,吾将不利于汝。
努尔哈赤接书大怒,宣示众臣知晓。自此后金与察哈尔部交恶,后虽取了广宁,但明朝亦知林丹汗与后金结仇,乃每年赏银八万,希图以察哈尔部牵治住后金。谁知在皇太极继汗位后不久,便指使备受欺凌的喀喇沁部联合鄂尔多斯、阿巴亥、阿苏特及喀尔喀等部组成了十余万的庞大骑兵队伍,在土默特部落赵城同察哈尔兵展开激战。察哈尔部的四万五千大军全军覆灭,联军亦折损近半,当此之时,蒙古各部乃决心奉皇太极为盟主,借后金精兵打败察哈尔部。在汉军袭扰辽阳之前,皇太极率精骑亲赴草原,在敖伦包打败了察哈尔部落大军,一直追击到兴安岭,俘人口一万五千,牛羊十余万头。汉军击破沈阳之后,皇太极无力对付林丹汗,到教他回复了原气,虽不如当年之盛,论单独的力量,仍是强过任何一部蒙古部落。皇太极虽然诈病骗过了明朝,在明朝自弱宁锦驻兵实力后,突然出兵占宁远、攻围大凌河及锦州,却一直不肯直接攻取山海关。正是忌惮林丹汗的威胁,若是不解决了他,则无法兼顾原明朝的长城防线,察哈尔部蒙古不但能随时入关侵袭,还可以从蒙古草原上攻打他的身后,威胁甚大,他不能不惧。
如此一想,便知道皇太极近期来摆出的大军入关姿态不过是掩人耳目,只怕待辽东局势稍有变化,他便会亲领大军,往攻察哈尔蒙古。那察哈尔部与辽东相隔甚远,虽骑兵来回奔袭也需数月,且进兵时必选秋季马壮之时,待他打平了察哈尔回来,崇祯五年已到了岁尾,势必无法再兴大军。
张伟的汉军人数不足,且耗费太大,再加上伐日一事,来回奔袭,士卒甚劳。再加上南洋吕宋等地也需时刻提防,那西班牙人能怂恿日本人与他做对,未必不会亲自上阵,攻取吕宋。是以当此之时,对岸明军虎视眈眈,四周强敌环绕,决不是大规模攻取北方之时。那皇太极做出入关模样,未必不是想让张伟自乱阵脚,此时就吞并北方,到时候他解决了林丹汗,再以大军来攻,汉军人少难支,败退下来,枉自损了现在无敌的声名。
微微一笑,想到此处,对眼前乱局已是了然于胸。因吩咐汉军诸将道:“今日召你们来议,原是为辽东一事。现下看来,你们也是没有个成算。也罢,各位都是劳乏辛苦之人,可下殿于园中游玩,待我与何尚书再议一阵子,时辰到了,咱们去武英殿饮宴,以慰劳诸位。”
各人知他与何斌有机密要事要谈,各人躬身行礼,鱼贯而出,自去欣赏这宫室风景去了。刘国轩等人正艳羡张瑞享用了宫内御膳,待听到张伟赐宴,心中欢喜。当下拉着江文瑨并张瑞等人,在御园凉亭内攀谈,听几人讲起在日本的战事,言道杀的倭人尸横遍野,汉军已成为日本绝对权威的统治力量之时,刘国轩等人都是听的眉飞色舞,都是深恨当日不能在场云云。
待汉军诸将退出,何斌知张伟必定要说起征兵扩军一事。因正色道:“志华,适才我训了那些个将军,你想必听在耳里”
张伟却是不想与他摆什么汉王架子,被那伙子文官强迫穿上了这亲王龙袍,头戴翼善冠,腰缠犀角带,端端正正的坐于殿内,当真是全身都别扭的紧。见那史官走笔如飞,显是在记录适才自已与汉军诸将的谈话。张伟在心底叹了口气,向那史官温言道:“密之,你可退下。”
那史官愕然抬头,起身行了一礼,向张伟答道:“记述汉王的起居注,乃是下官的职责所在,汉王正在召见大臣,下官不可告退。”
“不妨事。我与廷赋兄说些家常私话,不必记了。”
“回汉王,帝王无私事。”
张伟被他噎的一阵光火,却见他梗着脖子一副强项令模样,却又只得颓然坐下,摆手道:“依你便是”
又笑道:“方以智,你以东西均声名直动江南,乃是有名的才子。什么一而二,二而一,稀里糊涂的说不明白。做人偏生这么着倔强你椿萱并茂,难道不怕祸及家人么岂不闻天子一怒,血流流杵”
方以智亢声答道:“岂不闻史笔如刀,孔子做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张伟噗嗤一笑,因知奈何不了这种风骨硬挺的书生,只得向他笑道:“既然如此,安心做你的刀吧”
扭头向何斌笑道:“以前说官身不由已,现下才知道,却原来帝王之身更加的痛苦。想那万历,待张居正死后,接见大臣励精图治,后来文官们老是用大义压他,却又是说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后来又因立后、国本等事与整个士大夫交恶,乃至几十年不见大臣,不理政事,他心中又何尝愿意如此呢。”
见那方以智眉毛一跳,那笔涮涮涮直写,张伟额头竟沁出一层细细的油汗来。
何斌却是懒得理会他这些没边际的闲话,没好气道:“休要言不经义我来问你,去年年底台湾得银全数解来南京,还是不敷使费,该当如何料理现下除了汉军饷银月费,还有火器局所用银两尚能保证,再过一个月,只怕连官俸也开不出来了。”
张伟皱眉道:“今年不是恢复收取田赋了么且又有大量的吕宋铸钱进来,这都是财源啊。再有,商税加上咱们大力扶持对外贸易,收取的关税和贸易税,这也都是收入。税务和海关现下统归你管,这户部竟到了这个田地了么”
何斌冷笑道:“收田赋是能有几百万的银子,可是你决意大修道路,广开驿站邮传,这要多少银子鼓励私人开矿,收取盐茶商税,鼓励对外贸易,大兴织厂布厂,这说起来容易。可是没有时间,难道今日行,明日就得利了”
正文第六十四章关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