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2)

白菘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上等裘毛制的大氅,一边往掌心里哈着暖气一边笑道,“听归朝的麒麟军说,陛下冬猎猎到了一只裘兽,这是做了风袍送来给大人了。”

风雪凉寒,话说完,见自知晓陛下此次不归起便越发沉默少言的大人眉间带了些清淡的喜悦,笑道,“大人,小的给您披上罢,这天寒地冻的。”

“不冷,收起来罢。”

丞相府却早早有人候着,沈熔自崔氏父子处知晓阿九年节不回来,上元节也不会回来,便想去边关寻阿九了,“我想阿九,很想阿九,想得睡不着,我这辈子没有和阿九分开这么久过,王铮,你是丞相,你派我去边关。”

王铮并不太理会沈熔,寻常也不会对她的暗卫做什么安排,解了相印吩咐白菘送去尚书台。

沈熔看向北地的方向,闷闷不乐。

司马庚眸光落在案桌上的包袱上,握着棋子的手微顿。

沈熔欢呼了一声,“阿九送的东西——”

沈恪出言阻止已来不及,沈熔身形如电,立刻抱过包袱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件风袍,可他从不穿风袍,这风袍不是给他的。

阿九从来没有送过他东西,来信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沈熔大喊大叫起来,眼睛里都是泪,“是阿九猎到的裘兽,我也要阿九送的风袍!”

沈恪让弟弟不要胡闹,“是丞相的东西,阿容不要乱动。”

旋即垂了眸光,落子的速度却是慢了很多。

王铮不悦,亦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天一明便启程去冀北。

厅堂里只剩了落子声,司马庚垂眸遮住眼底微澜,“可先去信请令,得陛下应允,我们一道北上,我知齐鲁有一名水师将军归隐这太行山,请他出山,训练水师,图谋江淮。”

沈熔立刻道,“哥哥写信给阿九,阿九同意了,我们就可以见到阿九了。”

沈恪安慰弟弟,沉默片刻,提笔写了信,交于斥候,起身回宫。

宫中没了天子,虽是有岁节,亦十分冷清。

两人行走在宫墙阙门下,禁卫远远跟在后头,沈恪看向远山,眉眼如墨画,“你想与王铮为敌么?”

当年他折转四方亭,遭人戏耍满身尘垢的皇帝捡起阶下那朵凌霄花,擦干泥污小心收入怀中,眼里皆是痴气,那时他便知道了,实则心中已有了人,所以哪怕‘痴傻’,弄得遍体鳞伤,也坚持不肯立后,不近女色。

当年尚且如此,更勿论如今。

沈恪宽袍广袖,落雪沾染墨眉,“是你我亲手将人推远,如今便不该有怨言,陛下喜欢谁,便选谁,若陛下意属王铮,你我便护好王铮,不该再为私欲起纷乱。”

司马庚眸中嘲讽一闪而逝,“若无私欲,为何沈平来信,信中皆是对她溢美之词,你失魂落魄,夜夜唤着她名字惊醒,藏着旧时婚书,听闻有捷报,大军将归,便换上玉袍,又知她留在冀北,又心不在焉萎靡不振。”

“你该头疼你的两个弟弟,沈熔不消说,沈平性子狂傲,若是爱上她,必起独占之心,而她外表性子温和,实则最不爱受约束,王铮无需谁对付,有沈平便够了,我若是你,便尽早想办法去北地,以免惹出祸端。”

而他不可能再做惹她不高兴的事了,如此焦灼,却也只能在宫墙里忍耐着。

沈恪脚步凝滞,握着竹伞的手指收紧,面色煞白。

司马庚伸手接住落雪,任凭雪花坠落掌心,融化成水珠,上京城下雪,北地亦在下雪,她定是爱这雪景,不定要看到多时,又是何人在旁陪伴,踏雪寻梅。

却也无妨,无妨,只要她不动心便好,不对沈平动心,亦不对王铮动心,只要不动心,便是娶了旁人为后,也无妨。

第62章、越靠近脚步越轻

突厥大军撤出羌胡地界后,半月里未再侵扰边关,聚集冀地的百姓,大部分选择回乡,也有不少留在冀地安家,冬末前天气转晴,农人们拿起农具,松土翻田,欣欣向荣,百废待兴。

燕赵以北有卫氏三韩,东侧滨海倭寇常有侵袭,南有吴越、南国,西边突厥人虎视眈眈,五十万大军十万戍边,十万散于各郡县驻守,剩下二十余万冀地屯田,晨起集训,午后开荒种地。

两个月过去,百倾荒野上烧除杂草、树木、石块,成了可耕种的农田。

萧家军并未重新分编,也没有查撤原先的军职,粮种、军需发放皆与麒麟军一至,天子去麒麟军军营不带人,到新军营便也不带人,时间一久,新军营里的士兵渐渐放下了顾虑猜忌,不再担心新主杀降,每日安心训练种田。

高台边时不时爆发出喝彩声,天子正与将士们比试拳脚功夫,说是比武,更多的则是指点,两个时辰后,军中好手轮番比了个遍,下台时诸将眼中敬服几乎到了狂热的地步,呼喊万岁的声音震动云霄,已和半年前的萧家军军营没什么不同。

校场上数万士兵高呼万岁,有一小兵出列,握拳大声叩请道,“北疆侯战死突厥军中,魂归浊河,小人恳请陛下——”

小兵有些磕巴,但两月相处,已知晓陛下虽治军严格,但非军务以外,待人宽容温和,见整个校场都安静地等着他说话,便鼓足勇气大声道,“小人恳请陛下追封北疆侯为萧妃,如此北疆侯有归乡之处,英灵便可安歇了。”

萧寒‘战死’沙场,理当封赏,群臣议定追封北疆侯,萧寒侄子萧稷承袭侯爵。

小兵话语落,许多士兵便纷纷点头应和,最后竟是数万人跪叩校场,叩请追封妃位,言辞恳切,“陛下,请给国主一个安身的地方罢。”

远处施安要阻止已来不及,连连叹气,“这群兵崽子,追随十几年的主公,在女帝这里,就只请做个妃子的份——这算怎么一回事,前朝宫中随便一个末位,无功无过,故去后也能追封个妃子——”

袁翁叹气,都是大老粗,哪里懂那么些弯弯绕绕,不敢请追封皇后,大着胆子请封妃子,已足见爱戴了,萧国主对女帝之心,天下人皆知,诸将念着他的好,这才打算完成他的夙愿。

刁同甫出列行礼,“请陛下追封北疆侯为萧后。”

陆子明、齐逊等人皆附议。

追封为后安抚民心军心,天下一家,可拉近北地和关中的联系,与请谢蕴入宫是一个道理,省时省力,只在羌胡边界时,她已询问过萧寒,萧寒不愿,她便也不愿在此事上强留,正待寻由拒绝,远处奔来一道身影,顷刻掠至高台前,人未落,声先至。

“陛下不可,雷声鸣动,天公不允,请陛下三思。”

校场上诸将静声一听,果真有轰隆响动,不由都是惊惧,纷纷跪叩请罪。

崔漾看了眼天色,只觉自己在星象这件事上差得还很远,温声道,“诸将追随萧爱卿守卫边疆,用性命抵御突厥,都是大成的勇士,今岁每人赏赐御造缎帛一丈,春夏到了,给家中儿女做一身新衣衫罢。”

一丈缎帛可给孩童裁剪两身新衣,尤其御造缎帛,是寻常人家想也不敢想的东西,便是不做衣衫,或是家中无子,尚未婚配的,也可卖了换钱,军将们高兴激动,叩谢圣恩。

下了高台沈平便道,“皇后之位当选倾心之人相伴,尤其萧寒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暗阁也搜不到他的踪影,你怎可轻许后位,下次碰到这样的事,天若无异象,你便改日再议,日食,月食,彗星落地,星转斗移,一月里总有几日是有异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