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虎一回去就跟张小碗说了这事,张小碗听得忍不住发笑,跟他说道,“你可有问他他知他娘子家娘家在哪”
“倒不曾。”小老虎愣一下,摇头道。
“可不是什么人都有娘家的,”张小碗收了笑,跟他说道,“娘的家乡那块,有一年遭了灾,十家里就有一家绝了户,另有四五家,一家人就只剩下一个两个人的,这些人里要是有女子,可哪有什么娘家。”
64小老虎心中蛰伏的猛兽
“他那娘子,竟也是家中无人了真是可怜。”小老虎竟怜悯道。
张小碗不禁笑着抱他入怀,就势跟他说着那些可怜人家的些许事起来。
就算她这孩子天性暴戾,她也想尽力教他心胸宽广,要知人生百态,这世上有很多不同的人和事,他以后要聪明地对抗那些比他厉害的,但也不能去欺辱弱小,就像他不强时别人欺负他一样。
她也许教不了许多,但能多一点是一点。
她也不是要教他太过善良,而是有时你多给别人一条路,别人也会多给你一条路,她不能一生都在她的小男子汉身边看管着他,只得尽力教上他一些他可以把路走得顺畅一些的道理。
到底,也是出于自私的原因。
这京郊的冬天比之他们在南方时要更冷一些,这天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寒冷,外头竟是去不得了。
所幸张小碗事先做了准备,家中的粮油在入冬时她已用了板车拖了一车回来,连柴火也跟那村里人家买了二十余担,又加之买了些肉做了腊肉,每日往往熬一些粥,里面再加点腊肉,再给小老虎加个鸡蛋,就着咸菜吃也是一顿。
如此吃倒也是吃得很是饱实,在这大冬天里,母子窝在家里,算也过得很是不错。
小老虎也是没过过这样冷的冬天,但他穿得暖和,家中也烧了坑,他倒不觉得这冬天跟家乡的差上多少,甚至每日早上还会在冰天雪地的外头站会桩,觉得自己格外男子汉。
但冬日毕竟出行不便,在外头也呆不得太长时间,他在家中习字的时间要比以往都长,一个冬天过去,他认的字多了许多。
这时,张小碗发现把字教给他认了,更多的书中的学问,她却是不能再教下去了。
她的教育,还是依托她以前所受的教育的认知,教一些亘古不变,为人处世的道理给小老虎还无妨,可教他这个朝代里的那些治国安邦的道理她是万万不行的。
说透了,她穿越来这个朝代,呆的地方无非是家乡,嫁去之地的归牛乡,还有来到京城的这三处地方,而这个朝代的边界在那,现在皇帝多少岁数了,那外头打仗的地方是在哪,这个朝代前面的朝代是哪个朝代,现在的朝代实施的是什么政策,这等等等等她没有一项是知晓的。
如此,她哪能教得了小老虎更多。
想来,也只得送他去学堂,让先生教一些她所不知道的。
张小碗也择了时间跟汪怀善好好地说了这件事,小老虎跟她也有些争执,认为她完全教得了他。
但张小碗也告知了她所不知道的一切,她希望他从先生那里得到这些知识,再回来教与她
汪怀善一听他娘这么说,对学堂倒是有了兴趣来了。
这世上竟还有他娘不知晓的事情他还真是有兴趣去听上一听,学上一学,回来告予她。
如此,就算冬天还末过,小老虎却期盼起进学堂了。
说服了小老虎,张小碗却要为找学堂的事费心神了,家中的银子目前还是供得起他进上两年学堂的,但现在是要进什么学堂,要怎么进,这些都是她开春时要去打听好的。
待到开春,真打听起这个事来,张小碗发现这学堂不是一般人能进得了的,这京郊边上的学堂,一种是村塾,只有村子里的孩儿才进得了,一种是私塾,是宗族里的孩子才进得了,像小老虎这种的,家里有点身份的,都是请了先生在家中坐堂教学的。
张小碗带着汪怀善走了好几圈,问了一些人,竟无人愿意接收他,张小碗都为此眉头皱得紧紧的,小老虎也是板着一张脸。
现眼下别说是到有学问的先生下面的去学习了,就是一般的教书认字的先生也拜不到其门下去。
他们问到这附近的村里去,那村里人也是奇了,问汪家是当官的,这小孩儿为什么不在家中让先生授业,反倒要进他们这些只是穷秀才坐堂的村塾里来。
言语中,也不是很客气。
张小碗敏感地知道她这是侵犯了别人的地盘,这种村塾也是类似宗族的私塾一样的性质,这与他们完全无关的外人是进不去的。
而小老虎也敏感地知道了宗族的重要性,为此,他却是更痛恨汪家人起来,被几家打听好的私塾拒绝后,这个倔强的孩子甚至不愿意张小碗出去打听有没有在家中授课,愿意接受他的先生了。
“老坏蛋老坏婆娘家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家。”在家中,小老虎甚至跟着张小碗吼叫着,关于汪家,他心中平息了几个月的怒火又在他眼中燃烧了起来。
知晓自己因为被汪家不喜,甚至都进不得别人家的学堂后,小老虎对汪家的憎恨更深,好几日脸上都没了笑意,只抱着他的弓箭,每天都花很长的时间磨着箭头,每支都磨得锋利无比。
看着这样的儿子,张小碗甚至像是看到了小老虎心中那只被压下的凶兽又在张牙舞爪的模样了。
一时之间,张小碗也是黔驴技穷,因为现在摆在眼前的现实不是她所能解决得了的,而小老虎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被她哄骗的小孩子了。
他已经知晓了他不被汪家喜爱认同的后果是什么了,这几日间,他,连同她都尝遍了被人拒绝的滋味。
她就算费银钱把人请到家中来授课,也是没几个人愿意到她这在外头有些许恶名的妇人家中来的。
更何况,这家中只有她一个女人,没有男人。
想来她这个当母亲的成年人,却也是个天真的,以为想进学堂了,那学堂就可以进,竟还说服儿子去学堂。
真是如此天真得可怕,张小碗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看着那一天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小老虎,心钝痛得连泪都流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