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波县在古时是川滇边境的交通要道,商业异常发达,来往的人客,形形色色,甚么样的都有。智圆大师与秦含柳两人,动身较晚,所以到达县城,大街上已经扰扰嚷嚷,显得非常热闹。
秦含柳涉世不久,处处感到新奇,拉着智圆大师的手,问这问那,兴奋已极。转眼间,两人来到一座酒楼附近,抬头一看,门楣上横挂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聚英楼”三个大字。
酒楼傍山建立,左边有一条小溪,从后山蜿蜒而出,溪水清澈见底,岸傍长着一棵大白杨树,树下几块青石,大概平日不断有人去坐,石面都给磨得光滑如镜,光可鉴人。
此刻靠近树根那块青石上面,四肢朝天地仰面躺着一个年老的叫化,骨瘦如柴,鹑衣百结,到处打满了补绽,满脑的头发,乱得像一个鸡窝,头下枕着一个大葫芦,外边原本漆成牛红颜色,大概用的年代太久,红漆已经剥落差不多了,几乎成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在石头边,地面上斜插一根打狗棒,青葱翠绿,分明像是一根刚砍下来的新竹杆,与老叫化一身破旧的打扮,显得非常不调和。
附近围着一群小顽童,正在那里不断地用石子去砸他,老叫化彷佛累极了,仍然鼾声大作,照样睡他的大觉,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小顽童们最初还只用小石子去砸,慢慢地越来越大。
智圆大师没有仔细留心,因此没有发现老叫化有点异样,只是感到这些小顽童非常可恶,连忙出声制止,顽童心里不服,与他吵了起来,高声叫道:“是他自己愿意,要我们砸他的嚒与你这个臭和尚有甚么相干呀”
这么一闹,倒把老叫化从石头上吵醒起来,一个翻身,从青石上跳起来,就一把抓住智圆大师的衣服,嘴裹乱嚷,撒赖地说:“你这个和尚,真没来由,我要饭的流年不利,昨儿晚上,躲到橱上打盹,给几个小秃头把我吵得掉到地上,无缘无故压死几条走狗,梗得我的腰酸背痛,一夜没有睡好,今儿一早,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块好地方,还请一些人给我捶腰,正睡得舒服,又碰到你这个脑袋不长毛的,跑来捣蛋,这下子可又睡不成啦喂我要饭的究竟与你们这些秃脑袋,有甚么地方过不去呀今天,你如果不赔我一场舒服觉,那你就不用想走啦”
智圆大师一听,这是甚么话呀心想:真是好心没有好报,遇上了这样一个歪缠的,正待甩开老叫化的两只手,仔细一看,嘴里呀的一声,说道:“好呀臭要饭的,原来是你,十几年没有见面,撒赖居然撒到老朋友身上来啦好了,好了,玩笑开够了吧不要引得别人围拢来看热闹,走吧咱们哥儿就上这家酒馆去喝两杯怎么样”
老叫化本是条酒虫,听到智圆大师请他喝酒,忙把手一松,咧开一张大嘴,笑了起来,满脸高兴的说:“嘻,嘻,老和尚,这话当真,有酒喝就快请,我要饭的不再找你晦气了,走吧不过和我要饭的在一起,得小心别让狗咬了啊”说罢,捞起打狗棒,拿起酒葫芦,领先就往楼上直闯。
此刻楼上已经坐满了酒客,见到他们这三个极不相衬的人物,走在一道,全都转过头来,看上一眼,接着喁喁低语,议论纷纷,猜测他们的来历。
老叫化可不管这些,迳自选了一个临窗的座头,坐了下来,把桌子拍得震天价响,喊道:“伙计,赶快给我拿十斤上好的花雕,把你们馆子里拿手的好菜,弄个十几样给老子送来,迟了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这家酒楼,实际就是阴风教雷波分堂的眼线,昨晚早就接到总堂方面的飞鸽传书,和分堂里的指示,店伙一看这三个人物,就感到刺眼,知道不大好惹,赶紧先端上一坛酒来,并且陪着一张笑脸说:“酒先上来了,菜马上就好请多担待担待”同时掌柜也在这时马上派人向后面的打手送信去了。
老叫化等店伙一住嘴,白眼一翻,说道:“少废话,甚么老爷子少爷子,要饭的生来就是要饭,只要你们这里几条恶狗,待会少咬要饭的几口,那就感激不尽啦”
店伙一听,话里带着骨头,气得当时就想翻脸,掌柜的在旁看到,马上用眼色止住,同时走过来答讪说:“凡是照顾本店的,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伙计不会说话,请多多原谅”
老叫化此时已经把酒坛的封泥取下,只在鼻子哼了一声,也就不再答理他们,捧着坛子,就仰起脖子,往嘴直倒,咕噜咕噜,一口气足足喝了大半坛,方才把手放下,伸出舌头,舐了舐嘴唇说道:“嗯好酒,好酒,要饭的已经好多日子没有喝个痛快,今天一定要来个不醉无休,等下醉得像条死猪一样,可不省得人家很多手脚吗喂我说老和尚,快点喝呀待会儿恶狗放了出来,咬人的时候,可就吃不痛快啰”
智圆大师从叫化的话里,知道这家酒楼有文章,对他做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秦含柳不明这些,看到他这付疯疯癫癫地怪样子,真忍不住要笑,但和人家初次见面,不好笑出声来,有失礼貌,只好抿着一张嘴,竭力忍住,一张小脸,也憋成了怪样子,老叫化一看,那里还有不明白的,心里还是真喜欢这个小孩,因此转过头来,对他说道:“小娃儿,要笑就笑出来好了,我要饭的只要有酒喝,可不在乎这些”说完,又转过来对智圆大师说:“老和尚,十几年没有听到你的消息,要饭的还以为你早死啦怎么还在这儿活着现世,又几时收了这样一位好徒弟呀”
智圆大师知道他误会了,连忙合掌说道:“罪过,罪过,臭要饭的,刚才我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小友名叫秦含柳,是老衲的救命恩人,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穷家帮帮主太白神丐,雷震宇,是老衲的生死朋友,你们两位,以后多亲近亲近。”
秦含柳连忙点头作礼。老叫化一辈子没有红过脸,这下真是尴尬透顶,把脖子都红透了,直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了下去才好,连忙收起刚才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对秦含柳讷讷地说:“小朋友,不知者不罪,我真不知道你是老和尚的恩人,刚才多有失礼,要饭的就在这里赔个罪吧”
这样一来,倒把秦含柳弄得很不好意思,连忙把小手乱摇,红着脸说道:“老前辈,你千万别听大师瞎说,我那里是他的甚么救命恩人,不过正好碰上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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