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骊国,惟有二十岁以上的僧者,才能受具足戒,从沙弥正式成为比丘僧人。
说着话,其中的一个小沙弥,在虚空的示意下,将那碗清茶递到了阮安的身前。
阮安道谢接过后,饮了几口。
却听虚空又问:“阮医姑来寻我,不仅是为了答谢之事吧?”
存的那些心思被他戳破后,阮安险些被茶水呛了一口。
虚空的笑意愈深:“阮医姑若有事相求,但讲无妨。”
阮安撂下茶碗,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大师…恕我冒昧问一句,您为何…总是无故帮我?”
前世虚空肯帮她,是因为她曾治好过他的咳疾。
但这一世,两个人之间好像没什么交集。
阮安甚至觉得,这一世虚空对她的态度,也仿佛和她相熟一般,与她说话时,也同对待故人似的,毫无芥蒂设防。
虚空神色未变,禅杖上悬着的圆环在被秋风吹拂后,泠泠作响。
“贫僧既入佛门,自当慈悲为怀,以普度众生为己之任。阮医姑身为医者,则将悬壶济世视为己任。阮医姑行任何事的出发点,实则与贫僧一样。你一贯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想要曼陀罗,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是为了救人性命。如若能助阮医姑挽回他人性命,那贫僧自当尽力帮之。”
他的前世,亲眼见证了霍平枭颠覆了以前的那个腐败王朝。
可他自己的建立的新朝,却如昙花一现般,只存在了短短数载。
逻国一直想向东扩张势力,前世的这一年,霍平枭率军出征,其麾下的悍将精兵锐不可当,逻国节节败退,赞普苍煜不得不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霍平枭篡权后,只寻到了废帝,皇后李氏不知所踪,敦亲王萧闻则跑到逻国,还得到了皇室的庇护。
萧闻好像得到了关于苍煜失踪之女的消息,并利用它对苍煜和霍平枭加以挑拨。
新朝和逻国自此结仇,霍平枭初创的王庭本就不稳,却因此被迫穷兵黩武,短暂的为帝生涯,几乎都在跟逻国打仗。
最终,这两个强盛的国家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兵员死伤无数,边境的土壤仿佛都泛着股难耐的血腥味,满目疮痍,遍地都是尸骸废骨。
中原和逻国的景象,皆如人间炼狱。
苍煜在亲征时身受重伤,在大军折返的途中就命陨黄泉。
而曾经的大骊战神霍平枭,亦因着那场战役落下的伤病,在临终的那一年,连战马都骑不了。
英雄末路,王气渐消。
最后,反倒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前朝亲王萧闻,乘机上位。
他将骊国还于旧都,又趁苍煜去世,逻国政局不稳,兵力衰弱时,派兵攻入都城,将苍家的皇子尽数残忍屠戮。
许是萧闻在做皇子时,过于压抑自己的本性,等他登基后,一改往日的低调谨慎作风,反是横征暴敛,耽于享乐。
都说他是佛子,可以普渡众生。
可是在人祸面前,一切信仰皆被践踏,那时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霍平枭自然比萧闻更适合做中原的统治者,但他需要一个被他信任的人约束,否则依旧会步穷兵黩武,国强民弱的后尘。
虚空前世没有继续再做骊国的佛子,他的踪迹至此在中原消失。
而今的他,大抵通过萧闻前世的奸计,猜出了阮安的真实身份。
她有一颗医者仁心,也是可以避免霍平枭和苍煜重蹈覆辙的重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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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阮安随虚空去了趟他客居的昭觉寺,虚空到年底都会待在益州,暂时不会回长安。
阮安存的想法很简单。
就是让身为当朝佛子的虚空,给他手头上的这批原石做法开光,像唐卡这种画塑,本就存着极强的宗教意味。
这些朱砂和雄黄的原石,只要沾上虚空的光,那便可称为圣石了。
有了圣石之称,那她手里的这批原石,价值当然要比旁人卖的高了好几倍。
怕苍琰不信,阮安还特地拜托虚空在明黄的纸张上,写下了开光的契证。
虚空将用朱墨写好的契证递给阮安时,还笑着说:“如若那逻国的大皇子不信,你大可以让他来昭觉寺找我。”
阮安感激地点了点头。
加上霍阆留给他的财富,霍平枭手头上的银钱不少,可将来他定要招兵买马,养兵总是件糜费极甚的事。
阮安依旧会侍弄医药,却不想再花他的钱财。
见着天色将晚,阮安又道:“既然大师也在益州,今日正巧得空,那我再在您这儿,写个平安笺祈福吧。”
“好。”
赤色长幡随风曳动,昭觉寺亦响起了旷远的暮钟之声。
跟前世一样,她喜欢霍平枭的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变过。
也依旧厌恶战争,和它带给百姓的苦难。
在那张平安笺上,她依旧写下了曾写过无数次的愿望——
一愿,夫君仲洵得胜大捷,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