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三十七人。”李冰是正统军人出身,向来盔甲严整,平日不苟言笑,说话也是严谨得很,然而看着这些他一手收拢起来,他的兄弟、朋友甚至亲人一个一个离开,他再也摆不出谨慎,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九千三百二十人,都是好兄弟。”
“头,还没把我算上。”身旁的郑大世,躺在地上一声不吭,他右腿被蒙古人的强弓射中,甚至有可能射坏了骨头,他身上也有两处伤口,而且颇为严重,要不是他跟陆云练武半年,估计早已赴黄泉,但纵使他身骨子还算不错,此时也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看样子也耐不住折腾。
“不要说话。”李沧压住郑大世,他在李冰身边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非常喜欢这个直爽的汉子,又加上郑大世对均州军向来没有任何的偏见,所以颇得李沧的尊重:“你一动伤口就裂了,伤口裂了又麻烦了。”
“头,你、你别把我丢下。”也不知道郑大世哪里来了力气,突然大叫了一声:“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那当然,我们同生共死。”李冰挪了一下身体,他被流箭擦伤了腿,幸好伤势不严重,要是拼命的时候也算可以行动,竟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脸:“我们相处了多少年来了。”
“头,我不记得了。”郑大世苦皱着脸,他本来就是丢三落四的人,再加上伤势太重,整个大脑都是混混沌沌,别说记长久的事情,就算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记不起来。
“十六年九个月零八天。”李冰眼中充满了感激,握住郑大世的手,一字一顿说道:“若不是你把我从济南救出来,冰早就死了,要不是你这些年陪着我,就算是我身边只有一个人时你也不放弃,冰也早就死了。”
“少主”郑大世鼻子一酸,眼泪哇啦啦的流下,他是李璮的亲兵,看着李冰从小长大,视之如子,眼看自己的儿子将要赴死,他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去死,至少不是现在。”李冰说到这里,右手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只听见“啪”的一声,郑大世却是晕倒过去。
“何必这样”唐全叹了一口气,道:“这样,郑大世也一样会内疚一辈子,这样活着跟死去还有什么区别”
“至少他能够活得时间更长,我们李家欠他太多,能保住他一条性命,也算是我李冰最后的遗愿了。”李冰扭过头没有再看一眼,在数百米之外,那是一道简易的防线,那里被血渲染,那里被死亡淹没。
“其实,事至如今,你们没有必要再随我一起赴死。”唐全站起来,他身边同样是疲倦不堪的将士站起来,一万多人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准确来说是七百三十二人,他们或是相互搀扶,或是用手中的长枪支撑欲倒的身体,他们身上盔甲破损,他们的伤口还往外渗血,但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你们,都可以选择留下,你们做到了任何人也做不到的事,你们完成了任何人也完成不了的任务。”唐全缓缓转过身,左臂还有感觉,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生命在缓缓流逝,他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环视看了一圈,仿佛要把每个人的摸样都刻入脑海之中:“你们已完成了任务,你们是我大宋的英雄,你们注定了名留青史,你们都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责怪你们任何一个人、而且你们任何都不会因为这次离开而玷污你们的战绩。”
“将军,事至如今,还说什么呢兄弟们都死了,我们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去。”一名老兵,用剩下的一只手,高举乌黑的长枪大声嘶喊:“不如死去。”
“不如死去”
“杀”阿刺罕变得烦躁起来,他向来自诩稳重,但往日的稳重早已在过去的数天里变得烦躁起来,此时他嘴唇干裂,喉咙嘶哑,甚至连头脑也变得混沌不清,这数天来的急躁、烦躁让他反应迟钝了不少。
“杀,无数的汉军抬着简易的木排冲进了寒冷的江水,他们被挡在南岸已经数天,汉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三万人,然而这寒冷的江水将这一切化为乌有,根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就算是死去的兄弟,也因为收拢不及时而随江水飘过。”
“兄弟们,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挺住了。”老兵咬紧牙齿,身体如柱子一般,不是非常坚实的肩膀抗住了木排,一条木排大概一丈长,需要上百名士卒才能坑住,再加上冲锋的蒙古骑兵和寒冷的江水,不少人都挺不了一刻钟便晕倒过去,然后飘走
生命凋零。
然而,现实比想象更加残忍,还不到半刻钟,老兵却已是双脚颤抖,他费力的睁开嘴巴,却是大声喊道:“兄弟们,挺住啊。”
仿佛奋力嘶喊,能够给老兵带来无限的荣耀和希望,然而迎接老兵的依然是无尽的冰冷的江水、还有肩膀上的木牌越来越重,老兵心生怯意,他知道宋军的弩箭很快就会如蝗虫一般把他们射杀。
“再坚持一会吧丞相说了过江后每个人都有十两银子的奖励。”老兵双脚用力的踩着江底,江底的泥泞让他感到恶心,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宋军的弓箭一旦出现,他很快就会潜水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自己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养活家人而已,并不是真的愿意把性命随江水漂流,他有这个能力,他的水性在军中数一数二。
在老兵双脚几乎麻木之时,宋军的弩箭终于稀稀拉拉出来,虽然看到了宋军的弓箭,但老兵却是不能下定决心了,那十两银子可以让他们一家人过上一年的温饱日子,虽听说十两银子只是宋军一个月、甚至半个月的饷银,但他究竟是怀疑,再加上宋军的弓箭仿佛只是对准木排之上的蒙古兵:“莫非”
只有一个原因,对岸的宋军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能力对水手的汉军进行压制,他们断然是抱了必死的信心,只是把弓箭对准木排上的蒙古兵。
肩膀突然一个重压,一个蒙古兵直愣愣的向他倒过来,老兵一愣,突然脚底故作一滑,竟然瞬间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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