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平之道:“咱们十省镖局中一众英雄好汉聚在一起,难道还敌不过甚么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和五岳剑派么”
林震南笑道:“孩子,你这句话跟爹爹说说,自然不要紧,倘若在外面一说,传进了旁人耳中,立时便惹上麻烦。咱们十处镖局,八十四位镖头各有各的玩艺儿,聚在一起,自然不会输给了人。可是打胜了人家,又有甚么好处常言道和气生财,咱们吃镖行饭,更加要让人家一步。自己矮着一截,让人家去称雄逞强,咱们又少不了甚么。”
忽听得有人惊呼:“啊哟,郑镖头又死了”
林震南父子同时一惊。林平之从椅中直跳起来,颤声道:“是他们来报”这“仇”字没说出口,便即缩祝其时林震南已迎到厅口,没留心儿子的话,只见趟子手陈七气急败坏的奔进来,叫道:“总总镖头,不好了郑镖头郑镖头又给那四川恶鬼索了讨了命去啦。”林震南脸一沉,喝道:“甚么四川恶鬼,胡说八道。”
陈七道:“是,是那四川恶鬼这川娃子活着已这般强凶霸道,死了自然更加厉害”他遇到总镖头怒目而视的严峻脸色,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向林平之瞧去,脸上一副哀恳害怕的神气。林震南道:“你说郑镖头死了尸首在哪里
怎么死的”
这时又有几名镖师、趟子手奔进厅来。一名镖师皱眉道:“郑兄弟死在马厩里,便跟白二一模一样,身上也是没半点伤痕,七孔既不流血,脸上也没甚么青紫浮肿,莫非莫非刚才随少镖头出去打猎,真的中了邪,冲冲撞了甚么邪神恶鬼。”
林震南哼了一声,道:“我一生在江湖上闯荡,可从来没见过甚么鬼。咱们瞧瞧去。”说着拔步出厅,走向马厩。只见郑镖头躺在地下,双手抓住一个马鞍,显是他正在卸鞍,突然之间便即倒毙,绝无与人争斗厮打之象。
这时天色已黑,林震南教人提了灯笼在旁照着,亲手解开郑镖头的衣裤,前前后后的仔细察看,连他周身骨骼也都捏了一遍,果然没半点伤痕,手指骨也没断折一根。林震南素来不信鬼神,白二忽然暴毙,那也罢了,但郑镖头又是一模一样的死去,这其中便大有蹊跷,若是黑死病之类的瘟疫,怎地全身浑没黑斑红点心想此事多半与儿子今日出猎途中所遇有关,转身问林平之道:“今儿随你去打猎的,除了郑镖头和白二外,还有史镖头和他。”说着向陈七一指。林平之点了头,林震南道:“你们两个随我来。”吩咐一名趟子手:“请史镖头到东厢房说话。”
三人到得东厢房,林震南问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平之当下便将如何打猎回来在小酒店中喝酒;如何两个四川人戏侮卖酒少女,因而言语冲突;又如何动起手来,那汉子揪住自己头颈,要自己磕头;如何在惊慌气恼之中,拔出靴筒中的匕首,杀了那个汉子;又如何将他埋在菜园之中,给了银两,命那卖酒的老儿不可泄漏风声等情,一一照实说了。
林震南越听越知事情不对,但与人斗殴,杀了个异乡人,终究也不是天坍下来的大事。他不动声色的听儿子说完了,沉吟半晌,问道:“这两个汉子没说是哪个门派,或者是哪个帮会的”林平之道:“没有。”林震南问:“他们言语举止之中,有甚么特异之处”林平之道:“也不见有甚么古怪,那姓余的汉子”一言未毕,林震南接口问道:“你杀的那汉子姓余”林平之道:“是我听得另外那人叫他余兄弟,可不知是人未余,还是人则俞。外乡口音,却也听不准。”林震南摇摇头,自言自语:“不会,不会这样巧法。余观主说要派人来,哪有这么快就到了福州府,又不是身上长了翅膀。”
林平之一凛,问道:“爹,你说这两人会是青城派的”林震南不答,伸手比划,问道:“你用翻天掌这一式打他,他怎么拆解”林平之道:“他没能拆得了,给我重重打了个耳光。”林震南一笑,连说:“很好很好很好”厢房中本来一片肃然惊惶之气,林震南这么一笑,林平之忍不住也笑了笑,登时大为宽心。
林震南又问:“你用这一式打他,他又怎么还击”仍是一面说,一面比划。林平之道:“当时孩儿气恼头上,也记不清楚,似乎这么一来,又在他胸口打了一拳。”林震南颜色更和,道:“好,这一招本当如此打他连这一招也拆架不开,决不会是名满天下的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的子侄。”他连说“很好”,倒不是称赞儿子的拳脚不错,而是大为放心,四川一省,姓余的不知有多少,这姓余的汉子被儿子所杀,武艺自然不高,决计跟青城派扯不上甚么干系。他伸出右手中指,在桌面上不住敲击,又问:“他又怎地揪住了你脑袋”林平之伸手比划,怎生给他揪住了动弹不得。
陈七胆子大了些,插嘴道:“白二用钢叉去搠那家伙,给他反脚踢去钢叉,又踢了个筋斗。”林震南心头一震,问道:“他反脚将白二踢倒,又踢去了他手中钢叉那那是怎生踢法的”陈七道:“好像是如此这般。”双方揪住椅背,右足反脚一踢,身子一跳,左足又反脚一踢。这两踢姿式拙劣,像是马匹反脚踢人一般。
林平之见他踢得难看,忍不住好笑,说道:“爹,你瞧”却见父亲脸上大有惊恐之色,一句话便没说下去。林震南道:“这两下反踢,有些像青城派的绝技无影幻腿,孩儿,到底他这两腿是怎样踢的”林平之道:“那时候我给他揪住了头,看不见他反踢。”
林震南道:“是了,要问史镖头才行。”走出房门,大声叫道:“来人呀史镖头呢怎么请了他这许久还不见人”两名趟子手闻声赶来,说道到处找史镖头不到。
林震南在花厅中踱来踱去,心下沉吟:“这两脚反踢倘若真是无影幻腿,那么这汉子纵使不是余观主的子侄,跟青城派总也有些干系。那到底是甚么人非得亲自去瞧一瞧不可。”说道:“请崔镖头、季镖头来”
崔、季两个镖师向来办事稳妥,老成持重,是林震南的亲信。他二人见郑镖头暴毙,史镖头又人影不见,早就等在厅外,听候差遣,一听林震南这么说,当即走进厅来。
林震南道:“咱们去办一件事,崔季二位,孩儿和陈七跟我来。”
当下五人骑了马出城,一行向北。林平之纵马在前领路。
gu903();不多时,五乘马来到小酒店前,见店门已然关上。林平之上前敲门,叫道:“萨老头,萨老头,开门。”敲了好一会,店中竟无半点声息。崔镖头望着林震南,双手作个撞门的姿势。林震南点了点头,崔镖头双掌拍出,喀喇一声,门闩折断,两扇门板向后张开,随即又自行合上,再向后张开,如此前后摇晃,发出吱吱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