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看错了,你是神尼的传人,接神尼的衣钵,当世之中,绝不可能再
有人能教出比神尼高足还好、还高的徒弟。”
胡凤楼脸色如常,没说话。
老镖头道:“不管怎么说,当世之中出了这么一个人物,而且是往京里来了,恐怕京里
从此不再平静,甚至要掀起滔天波涛了。”
谁也没再说话。
一时间,堂屋里好静好静
宣武门外大街踉广安门大街的交叉口上,有家三间房门面的钱庄,钱庄的字号,挂的是
“通记”。这就是名满天下,分支遍南七北六的“通记钱庄”。
论门面,它不算顶大,也不算怎么气派,但是由于它名头太大,也就没人嫌它了,其实
多少人仰仗它济难,谁又敢嫌它
进门是座柜台,柜台外头,小客厅似的一套摆设,几椅一色朱红,配以大红绣花锦垫,
连茶具都是“景德镇”的上好细瓷。
这是给客人预备的,还是一般的客人。
有头有脸的往里让,里头另有待客的地方,那儿的摆设,虽然地处天子脚下,大府邸比
比皆是,但比得上的还真数不出几家。
名贵的还不在摆设,黄金有价艺无价,墙上挂的字画,没一幅不是出自当代名家手笔,
整个“琉璃厂”加起来都比不上,那才名贵。
柜台里,坐的是个瘦老头儿,挺有精神个瘦老头儿,那是活财神宫弼的亲信,是宫弼的
左右手,为人精明能干,姓祁,单名一个英字。
柜台外,垂手站着两个穿裤褂的伙计,年纪都在二十多,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可
也都挺精神。本来嘛上了年纪的都精神,年纪轻轻,还能不如老头儿
这当儿没客人,晌午刚过,不在家睡午觉也会找个阴凉地儿凉快,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儿
谁往外跑没有不是可偏就有那么一个。
这位,提着个长长的行囊进了门。
他,郭怀。
两个伙计赔着笑迎了上来:“您请坐。”
郭怀道:“谢谢,请教,这儿是通记钱庄”
妙门口那么大一块招牌,还问。
一名伙计含笑道:“您许是刚从外地来”
郭怀道:“不错。”
那伙计笑道:“我说嘛要是北京城的人,没人不知道我们这儿是通记钱庄。”
郭怀道:“贵东家是宫弼宫老”
直呼宫老的名讳,自从宫弼博得“活财神”美号以来,还没有碰上个这种人。
两个伙计心里不大高兴,脸上不难也带出了点儿,但是,做生意和气生财,尤其是北京
城里的生意人。伙计他还是点了头:“没错,敝东家正是宫老。”
最后这两字“宫老”,声音提高些了。
不知道郭怀是没听出来还是什么,他没在意,道:“那我就没找错地方,麻烦通报一声
我要见宫老。”做生意固然和气生财,尽管北京城的生意人尤其和气,但“活财神”宫老却
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另一名伙计道:“请问您是有什么见教,跟我们说也是一
样。”
郭怀道:“容我请教,两位是”
“钱庄的伙计。”
“我很想告诉两位,但是恐怕两位做不了主。”
这名伙计还要再说。
“这位”柜台里站起了那位瘦老头儿祁英,他踱出了柜台,来到近前,一双老眼紧
盯着郭怀,似是想凭他那双阅人良多,经验丰富的锐利目光看透郭怀,可惜的是,他没能看
透:“贵姓”
郭怀道:“郭。”
“能不能赐告,您从哪儿来”
郭怀道:“很远,南海。”
祁英微一怔:“那是不近,这样吧您有什么事儿,告诉我,我多少能替敝东家做点主
的。”“请教”
“不敢,敝姓祁,单名一个英字,忝为钱庄的帐房,通记钱庄,除了什么不得了的
大事,一概都由我管。”郭怀道:“原来是帐房祁老,也好,既然祁老这么说,我就先奉知
祁老吧据我所知,有个比通记钱庄更高一层,也就是说,一旦创设之后,宫老经营的
生意都要归它管的海威堂,明天要择吉开张。”祁英点头道:“对,是有这么回事。”
话刚说完,祁英又一怔,因为,“海威堂”明天择吉开张的事,是人所共知,甚至已经
沸腾了北六省。但是。“海威堂”究竟是干什么的,外人绝没一个知道,就连具名发帖的威
远镖局总镖头“金刀无敌”韩振天都算上,而,这个相貌少见,穿着不起眼的姓郭年轻人,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这里一怔之后,刚面泛诧异之色。
郭怀那里又说了话:“届时,宫老要当众宣布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就是我刚才所说,
让祁老你惊异的那一点,还有就是要当众指出海威堂的东家,跟各方贵宾认识,我说的
对不对”
祁英何止诧异,简直为之震惊,急道:“你”
他那里刚一声“你”,这里郭怀截了口:“我要请宫老把既定的计划改变一下,可以当
众宣布让祁老惊异的那一点,也可以让各方贵宾知道海威堂的东家,但是那个东家暂时
不露面,也不让各方知道他是谁,这,祁老你做得了主么”
祁英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伙计更是脸色都白了。
只听祁英惊声道:“你究竟”
郭怀又截了口:“我告诉旁人,是来自东海,告诉祁老,却是来自南海,祁老不知道,
宫老绝对明白,只麻烦哪位进去告诉他一声,他一定会见我。”
祁英瞪大了一双老眼,紧盯着郭怀,口中喝道:“去。”
一名伙计,转身疾奔,掀帘进了那扇门。
郭怀没再说话。
祁英不但精明干练,而且经验老到,阅历极丰,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这局
面,只有圆瞪着一双老眼,紧盯着郭怀。
好在这个局面不太长久。
一阵急促步履声由里而外,先掀帘出来的,是进去通报的那个伙计,他出来滑步倒退,
恭谨的掀着帘子。紧跟着,那扇门里出来一个老人,中等身材,白白胖胖个老人,老人一身
海青长袍,外罩团花黑马褂,须发皆白,脸色出了奇的白净,典型的官商模样,也许是有钱
人保养得好,两眼黑白分明,而且清澈透亮。祁英跟身后伙计,连忙转过去恭谨躬身:“东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