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biquxsw.cc,龙争大唐 !
贞观二十一年三月十一日,帝田猎于上林苑,遇惊兽,遂厥,幸得太子李贞出手毙兽,方脱大厄,然,龙体终有不妥,虽经太医及时诊治,中风之症未能稍解,竟自卧病在床,不良于行矣,诸臣以罢战谏之,帝不从,于病榻前诏令太子李贞统二十万大军征高句丽,群臣大哗,谏本如山而至,帝置若罔闻,唯催各有司不得懈怠军机,诸臣皆惶然,纷至东宫以谏太子,太子告以父命实不可违矣,唯谓诸臣莫误朝政。≧
下雨了,又下雨了,三月的天,总是阴得让人烦心,若是再遇上难解之题,那就更是令人烦躁不已了,此刻的吴王李恪便是如此,虽说人依旧稳稳地端坐着不动,然则眉宇间却满是挥不去的阴霾,一双眼紧盯着面前的棋盘,可手里拽着的黑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殿下,该您了。”跪坐在李恪对面的叶凌见李恪半天没动静,突地笑了起来,提点了一句。
“啊,哦。”李恪被叶凌的声音惊醒了过来,抬起头来无意识地吭叽了两声,而后看一看棋盘,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将手中的黑子往棋盘边上一掷,呵呵一笑道:“这棋不好下啊,本王有些看不清楚了。”
李恪这是在借棋比喻当前的朝局,这一点叶凌自是听得懂,只不过叶凌却并没有就此多说些什么,而是笑了笑,将李恪放在的那枚黑子拿了起来,端详了一下道:“棋子虽小,可用得恰到好处,威力却是不小,殿下您说呢?”
“呵呵,那是,那是。”李恪有些赫然地应答了一句,挺身站了起来,在室内来回踱了几步,苦笑着道:“老四此番布局用心良苦啊,呵呵,看样子他是要玩狠的了,小八那头么,啧,本王是怎么也看不懂了。”
叶凌拿起几子上搁着的羽毛扇,轻轻地摇了摇,笑着道:“魏王殿下所图是大,太子殿下图谋也未必就小,这场大戏还有得唱,殿下莫非也打算入场一试身手么?”
“先生以为如何?”李恪并没有直接回答叶凌的疑问,笑着走回原处坐下,抖了抖宽大的衣袖,反问了一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古以来莫非如此,然,却需防黄雀在后矣,殿下可都想好了?”叶凌潇洒地一笑,颇有深意地看着李恪。
“这个……”李恪迟疑了一下,到了底儿,还是没敢下定决心,伸手搓了搓肿胀的太阳穴,苦着脸道:“本王何尝不知这里头有陷阱在,嘿,就小八那个阴狠的性子,却又如何会看不出老四那厮在玩甚子名堂,其既然敢领军出征,想必私下里早有安排,孤若是妄动,只怕正好着了这厮的圈套,可……,唉……”
“嗯,殿下还真说对了。”叶凌哈哈大笑着道:“不单太子殿下防着殿下,便是魏王殿下那头也在盯着殿下,年初魏王殿下之所以全力举荐薛大将军,便是此意,殿下若是稍有动作,呵呵,不单魏王殿下,便是太子殿下那一头也一准先拿殿下祭旗了。”
“这……”李恪倒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之严重,一见叶凌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登时便愣了一下,再细细一想,额头上的汗水“唰”地便狂涌了出来,焦躁地再次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地来回踱着步,心里头百味杂陈之下,气便喘得有些子急了起来。
李恪急了,叶凌却不急,一边笑容满脸地摇着羽毛扇,一边还没忘端起茶碗,好整以暇地品着茶,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弄得李恪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先生可有何教我?”
叶凌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道:“殿下且坐罢,这茶要细细品,方能得其妙处,倘若急着往口中倒,那不过是牛饮罢了,殿下以为如何?”
“嗯?”李恪先是一愣,而后若有所悟地看着叶凌,试探地出言道:“先生的意思是……”
叶凌随手将茶碗搁下,意味深长地道:“旁人不想殿下动,那殿下便不动好了,这又有何难的?”
“可……”李恪没想到叶凌绕了半天之后,给出的竟然是这么个答案,登时便有些子丧气了,甩了下衣袖,不情不愿地道:“稳固然是好,倘若有失,却待如何?再者,本王纵使有心要稳,只怕也未必能稳得住罢,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哦?哈哈哈……”叶凌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李恪很是莫名其妙,一脸子茫然地看着叶凌道:“先生为何如此?”
“殿下虽不可亲动,然,动动棋子却是无妨,顺水推舟之事却又有何难哉?”叶凌收住了笑声,嘴角含笑地解说道:“依某看来,蜀王殿下便是那枚棋子,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魏王殿下只怕都在打这枚棋子的主意,殿下何不推波助澜一番,既是注定要乱,那就让它彻底乱将下去好了。”
“唔……”李恪眼睛一亮,已知晓了叶凌所言的意味何在,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凑合着唱上一回好了。”
对于李恪的决定,叶凌只是一笑,并未再就此说些甚子,将手中的羽毛扇指向了棋盘,笑着道:“殿下,这棋该轮到您了。”
“哦,好,下棋,下棋。”李恪既然已有了决断,心中自是安定了不少,这便笑呵呵地走回了原位,长跪而作,拿起棋子下了开来……
魏王府的书房内,一身褐色单衣的魏王李泰铁青着脸端坐在几子旁,眼光时不时地在门口与闭目养神的户部侍郎苏勖之间瞄来瞄去,嘴角抽搐个不停,几回想要张口问,可到了底儿却又强行忍了下来,直憋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得老粗,气息也因此而喘得有些子重了,就在李泰熬得再也熬不下去的当口,房中人影一闪,一身黑衣的万重山已出现在了李泰的面前。
“如何了?”李泰一见万重山已到,自是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便站了起来,焦躁地问道。
“禀殿下,内廷传来消息,陛下已拟好了诏书,着太子殿下二十三日起行,所调各军之兵符已到兵部。”万重山见李泰着急,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将所探知的消息一一道将出来。
“好,太好了!”李泰一听事情果然按自己预料的那般进行着,心中立时大喜过望,双手一击掌,便即叫起了好来,而后偷眼看了看苏勖的脸色,见苏勖兀自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着神,这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东宫那头可有何动静么?”
万重山躬了下身子道:“回殿下的话,据东宫内线禀报:太子殿下此番出征,原安西归来各将皆随行,仅三人留守,另,驻守蓝田之神机营亦随军出征,其余消息待探。”
“三人么?可曾知晓是哪三将?”一听李贞带回京师的诸将皆随军出征,李泰心中自是喜上加喜,不过还是慎重地追问了一句。
“据闻是高恒、阿史那坎宁、萨兰布奇,此三者皆战阵猛将,实非易与之辈。”见李泰如此兴奋,万重山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一番。
“嗯,知道了,尔先退下罢。”李泰显然没将万重山的话听进心里去,不怎么耐烦地挥了下手,示意万重山自行退下。
万重山退下之后,李泰兴奋地在书房里来回踱了一阵子,见苏勖始终不言不动,便自有些忍不住了,几步走到苏勖身前,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姑父,事到如今,一切尚算顺利,下一步可否开始了?”
苏勖依旧紧闭着眼,宛若不曾听见李泰的请示一般,面上也依旧是平静得很,可其心里头却已是波澜起伏,几难以自持——若是可能,苏勖绝不愿意李泰走上夺嫡这么条险路,更不愿有兵变的事情生,怎奈造化弄人,事到如今早已无其他路可走了,与其到时候被李贞随便找一个罪名除了,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本钱之际搏上一回,只不过成功的希望有多大苏勖实是不敢保证,哪怕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着预设的方向在展着。
“殿下心意已决了么?”苏勖沉思了良久之后,终于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小王,小王……”李泰显然没想到苏勖在这等时分还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一时间脑筋有些子转不过弯来,嘴角抽搐着不知在答些甚子,愣了好一阵子,这才咬着牙道:“姑父放心,纵使是败了,小王也无怨无悔!”
苏勖直直地看了李泰好一阵子之后,长出了口气道:“那好,可以开始了。”
“好,来人,传伏葵!”李泰激动地击了下掌,提高声调嚷了一句。
须臾,一阵脚步声响起,伏葵大步行进了书房,一见到高坐在上的魏王李泰,立马单膝点地,高声道:“末将伏葵叩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