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波人潮冲来,将古松整个地吞没了。隐约中还传来他似笑实哭的狂嚎,“你们好毒的心肠,自己人也杀”
“妈的,怎么搞的”杨华大叫:“李鹞子,你是死人啊”
“来了”李鹞子突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他口中咬着腰刀,背上背着古松如一只大鸟一般跃去,重重地落在船上。
“你救这个废物做什么,赵明堂呢,赵明堂呢”杨华怒喝:“他,还钱,你欠我好多钱”
李鹞子满眼泪光:“老赵老赵快不成了,我只有一双手。”
“快开船”扁舟已经陷在河边淤泥里了,随林定义他们什么划,死活也不挪窝。
“谁说我不成了”水中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人,双手一推,狠狠地将船推了出去,定睛看去,不是赵明堂又是谁
“快上来”杨华一把将他从水中拉上船,旁边,李鹞子这个党项蛮子干净利落地将一条攀上船舷的手臂砍成两截。
看着那个在河水中疼得不住扑腾的士兵,杨华突然心中一寒,“对不起”
这里是地狱,这里是地狱啊
你我,所有人都是恶鬼。
郭药师的部队终于来了,那些辽人看起来和宋人没什么区别,两万多人同时大开杀戒,绝望中的宋军无处可逃,一个个苍蝇一样死去。尸体蔓延五里,从河上看过去,黑压压一片,鲜血流进黄河,从汲县到酸枣,宽阔的黄河已经变成红色。
水中有尸体浮沉不定,死人的头发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船上几人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连一直疯狂号哭的古松也停了下来,表情麻木地看着北岸的血火死地。而身材高挑的梁红玉则软弱地靠在杨华怀里,虽然温香软玉在怀,可杨华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激动,心已经冷,血已寒,人已累。
连夜大战,身子都已经散了架,所有的人都大口地喘,将粉红色的口水狠狠地吐进水里。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还有一千多宋人冲上了浮桥,仓皇地向南逃窜。
在他们身后是大群追兵,晃动的浮桥被一千多人猛力踩踏,“东东”的脚步声中,大桥剧烈摇晃,远远开去就如游丝一样脆弱。
杨华突然清醒过来,大声叫道:“林定义,靠过去,朝桥那边靠过去。”
“什么”
杨华从怀里掏出一只已经粘满人血的火把,用颤抖的手打着火镰,“我们还有最后一个任务-烧桥。”
“可是桥上还有那么多弟兄啊”林定义震惊了。
火把上裹着一个浸透了油脂的布包,一点着便冒起长长一道黑烟,在冰冷的黄河风中凝而不散。
杨华泪流满面:“我本就是一个贼配军,本就不该来这个世界,将来去见了阎王会上刀山下油锅的。可我不后悔”
烈火熊熊而起,浑身着火的士兵下饺子一样朝水中跳去。
一条浑黄带血的黄河整个地燃烧了。
梁红玉突然坐起来,伸手给了杨华一记耳光,然后失声痛哭。
北岸,随着郭药师部的到来,战斗已经结束,所有的宋人都已经放下武器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
为了震慑降军,兀术从中挑选出一千个高大健壮的士兵推到河边,一刀一个逐一砍掉脑袋。
没被选中的士兵都低着头,临刑的士兵大声高呼;“大宋,大宋”
然而,那悲怆的声音被鼓荡的河风一吹,终至消失,只剩下一丝幽魂直升于阴霾灰沉的高空。
是役,北宋四万大军在兀术五百骑兵的骚扰下彻底崩溃,被俘杀将近一万,生还者四散而逃,归建者不过三千;是役,北宋失去了七千战马和全套骑兵装备;是役,用无数金钱打造的,威风到不可一世北宋中央禁军不复存在。这支记录着赵匡胤、赵光义、潘美、杨业等人丰功伟业的军队彻底地变成了历史。
败兵之将何足言勇
何灌带着三千残部回东京,乞见,上不许,命控守西隅。
这个时候,金人大军已开始渡河,所有人都知道,留在城外就是死路一条。而东京禁军虽然号称二十万,但精华已然丧尽,留在城里的都是老弱病残。
开封,还守得住吗
大年初五,何灌第三次上奏:
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它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国家及我华夏之民族,决不致于败于区区北奴之手。为国为君战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
臣何灌绝笔。
第二卷一虎负
第三十一章李纲
开封,尚书省,明堂颁朔布政府。大宋朝的政治中枢。
一间巨大的厅堂。
门窗都开着。
外面的院子里,腊梅花正开放,雪花中,那一丛黄色醒目地挑在寒风中,透过繁密的枝条和花影可以看到内城宣德门巍峨的城楼。
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捧着一个铜手炉凝神盯着座上瘦长清俊文士。
清俊文士端正地坐在首座,手指在一张公文上划过,口中喃喃有声。
“恭奉道君皇帝,近来因操劳国事而生疾,遥向太清宫祷告,旋即康复。如今没有日理万机之繁复,可以前往太清宫报谢,定于今春正元节前择日诣亳州太清宫烧香,有司应做好准备”云云。
“终于走了。”良久,那个中年文士才将这一篇东西看完,手指重重地在最后那个字上一点。
“伯纪伯,你怎么看”微胖的中年人有些着急。
没有人回答,文士翻起有些浮肿的着眼皮,一张略显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吴敏,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堂上的相公们。”
“哎,李钢,我的伯纪兄,自家人还说两家话,谁不知道你就要出任尚书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