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西军已经暮气深重,自从童贯被清理后,军队缺少一个有足够威望的统帅,加上年年大败,早就没有敢战的勇气。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想到这些,岳飞心中一阵发闷,从地上站起来。
身边是悠长的鼾声,草丛中,浑身破烂地王贵正惬意地酣睡。
自从平定军大溃之后,这个小老乡就跟着自己一起跑了两百多里,总算翻过了太行山,进入河北境内,再花上几天,就可以回汤阴老家了。
一想到又可以回家了,岳飞心中一阵激动。他伸手拍了拍草丛中地王贵,“起来赶路了”
“又要走”王贵睁开满是眼屎的眼睛,嘟囔了一句:“太累了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岳飞微微一笑。
“回家哦,当然好了。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也有个盼头,我光棍一条,去哪里都一样。”王贵一翻身坐起来:“不回部队了,你不是老说要尽忠报国吗”
“回部队,部队都打光了”岳飞心中一片苦涩。他从小不爱读书,只对兵法和武艺有狂热地爱好。到十九岁那年,一身武艺已号称全县第一。那一年,真定宣抚刘招募“敢战士”,凭借着一身过人武艺,他做了刘大人的亲兵,本打算靠军功一展胸中壮志。
可就在这个时候,因父亲岳和病故,他只能回到家乡汤阴县守孝三年。
等三年期一满,他又投入刘颌军中。好不容易熬到了一个什将,却又遇到这么一场空前惨败。
真是造化弄人啊
“恩,这么回老家,我总觉得有些丢人。”王贵抓了抓脑袋。说:“鹏举,你地武艺我是清楚的,那可是打遍汤阴无敌手啊就连杨家人,见了你也是恭恭敬敬。嘿嘿,杨家那小兔崽子,可是狂妄得紧啊,那次遇到你不也束手就擒”
一听王贵提起杨再兴,岳飞摇摇头。说:“杨再兴才几岁身体骨骼还没长成,等再过几年。我要胜他未必那么轻松。”
“对了。”王贵兴奋地站起身来:“我听人说,杨再兴同曹成兄弟投了杨华,好象已经单独领军了。要不,我们去找曹成。让他引见一下。以大哥你的武艺和才学,他那边又缺人,怎么说也能混个指挥当当。”
听王贵提起杨华,岳飞点点头,“杨华这人地确有些门道,我也听军中将士说过一些他的故事。这人训练士兵很有一套,屡屡以弱胜强。让人颇觉得不可思议。按说。在那种恶劣的战况下,换成一般部队早就崩溃了。偏偏他能挺过去,倒让人不得不佩服。”
“这么说来。杨华也算是个兵法大家了。”
“不然,依我看来,他还是个门外汉呢”岳飞傲然道:“譬如这次五路齐攻太原之策就是一个道道地地的昏招。五路齐发固然可使金人应接不暇,却也利于他们各个击破。女真擅使骑兵,来去如风,一快破十巧,休要说五路,就算是十路也被他们从容破了。
其次,所谓兵法就是算计,不但要算计敌人,也要正确估量自己手中地究竟能够掌握多少力量。五路大军虽多,但各不统辖,军中大将直接受命于皇帝,未必肯听河北宣抚司行辕的话。
心思不一,各家有各家的算盘。临敌畏缩,踌躇雁行,不败,没有天理。杨华对人心的把握还欠火候啊”
说到这里,岳飞神色黯然:“这样的将军还不值得我岳飞投效。而我大宋军制已经到了不得不变革地时候了。”
王贵突然来了兴致:“那么说来,杨华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当然。”岳飞眉毛一扬:“依我看来,杨华在战场上完全是一条疯狗。一遇到敌人就恶狠狠地扑上去,你一口我一口地对咬,直到有一方倒下去为止。这家伙同刘颌一样,也是个打呆仗的典型。”
王贵叹息一声:“话虽然是这个道理,可人家就是运气好,区区弱冠就做了一方诸侯,你我虽然志比天高,此刻也成丧家之犬。罢了,还是回家种地要紧。”
听王贵说得颓丧,岳飞摇摇头:“见你如此模样,我倒不想回去了。若就此回家,反让杨家笑话。”
“哦,你还有什么打算,部队都打散了,没地方去呀”
“我听说宗泽宗大人正在招募义勇,准备对真定用兵,你我干脆也别回家,去他那里。只要要仗打,以你我之才,总有拨得云开见月明地时候。”
岳飞长啸一声:“若能给我岳飞一千人马,不出一年,一样炼出一支无敌强军。看着吧,女真人还会南下的,他们就是一群喂不饱的恶狼。精忠报国,精忠报国,不上战场,怎么报国”
“真的不回家了”王贵有些口吃。
岳飞好象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他地目光越过重重山峦,投向磁州方向。
本卷终
第四卷西望太行
第一百六十六章马奴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阳光从城门楼自外射进来,越过瓦片与瓦片之间的缝隙,越过檩子于檩子,投射在银术可的脸上。
已经五天没有睡觉了,完颜银术可只觉得双目赤红,浑身百骸无一不软,但伤口却已经不疼了。
低头一看,肚子也不流血。一个笔管大小的小孔高高肿起,白色的肌肉微微外翻,如同婴儿的粉嘟嘟的小嘴。
用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按,一丝白色粘液沁出,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前两天那种疼得让人浑身虚汗的痛楚已经停息,可是,那种让人身体发飘的晕眩却从心底升起,然后不可遏制地扩散到全身。
热,天气还是非常的热。这才是清晨,阳光已经亮得让人眼花。他浑身臭汗地坐在凉席上,瞪着红火的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空气凝滞得好象是一块石头,光柱子从头顶下来,金灿灿的光柱中,有几点灰尘漂浮。
一只蚂蚁爬进地面上的光斑中,好象是被这无形的牢笼囚禁了,茫然地在其中转着圈。
看着这只可怜的蚂蚁,银术可心中突然一片冰凉。环视四周,在强烈的光线中,屋子中的一切清晰可间,破碎的铠甲、满是缺口的大刀、胡乱扔在地上的染血的绷带,无不在说,五天前的那一场血战真实发生过,而不是梦。
麻木,伤口麻木得让人心中发寒,那种麻痹仿佛已经扩散到全身,让他神智模糊。
真是一场噩梦啊,只要一躺下。就能看见那个疯狂冲过来的骑士,那个抬起头“咯咯”尖笑的野兽。每当银术可一闭上眼睛,那一双冰凉如蛇的眸子,那染血的森森白牙就会出现在黑暗中,发出巨大地呼啸,向他俯冲过来。
“恶魔,一定是恶魔,苍天啊。你给我弄出这样一个敌人啊”
从太原逃回文水之后,一连五天,银术可无时无刻不想起那双看不到任何人类气息的眼睛。满世界都是那人的疯狂的尖笑,满世界都是刀光箭影和满天飞舞的血肉。这感觉是如此地可怕,一想起那个可怕的男人,银术可就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好几次。他眼看着就要朦胧地睡过去,可就在那个时候,那人的影子就会野蛮地闯进梦中,张着血盆般的大嘴,一口向他地咽喉咬来。
于是,失眠如附骨之蛆如影随行。
“杨华”他如夜枭哀鸣,猛地站起来,一拳打在墙上,直打得头顶灰尘“沙沙”下落。
五天之前。他银术可纵横三晋大地。杀种师中、破姚古、灭解潜、战刘颌、败折可求,转战千里,暴风骤雨般在山西掀起腥风血雨。那些声名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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