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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听闻杨易安也劝石重义持重,他心中诧异,也觉得其中可能有诈,但因为害怕言多有失,只好闭嘴不语。
却听石重义又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王西平逊谢道:“大帅必定已经有了定论,只是当着人多不便明白。末将才疏学浅,只能做为一军的主将,事关大局,决计不敢胡言。”
“你们二人知心好友,何必如何。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
“以末将之见,全师强攻太过冒险,对方深沟高垒以逸待劳,若攻击不利,必定导致士气低落。到时候敌军反戈一击,我军纵然人多,也有战败的可能。”
他看一眼石重义的脸色,见对方并没有怒色,便又道:“其实我大楚王朝在境内征战,粮草充足,士气旺盛,士民拥护,敌军北来南下,征途遥远,士兵又多是中原人士,虽然军纪森严,士气高涨,可是水土不服,疯患必多。如是再继续这样僵持下去,襄城和成都的驻军汇集袭拢敌人后方,敌人粮草也未必支撑的住,再加上我朝不断有勤王兵马到来。如若不出我所料,三个月内,我王朝在汤山一地,就能齐集四十万大军。而到那时,张守仁又要担心蒙兀人抄他的后路,必定不敢再放这些兵马在此处,又得承受襄城驻军对唐、邓各军州的袭扰,就算是他天纵奇才,也无法应对这样的危局。到那时,就算是他能从容退兵,返回江北而不全师溃灭于此,就算是侥幸了。我大楚军人最善守城,虽然营盘不如对方修的坚固,不过人数众多,士气昂扬,只要大帅说明原由,在此相峙,绝没有被敌人击败的道理。漫说是这十万人还不到,就算是飞龙军全师十七万人齐集此地,咱们也没有守不住的道理。在守是战,还请大帅慎思熟虑。这些章程,便是末将浅见,还请大帅定夺。”
这一番话,确实是老成谋国,在情入理。无论从整体局部,还是两军的优劣特点来说,都是最佳的办法。
石重义听完之后,已经知道对方说的在理。只是自己略想一回,却也知道委实难行。他向着王西平苦笑道:“王将军,如是所想固然很有道理,却碍难全盘照此实行。”
他喟然长叹,又道:“我大楚王朝劲旅,除了建康军被灭,还有襄城、广州、泉福二州、成都府等处。这几处,广州、泉、福、洪都等地驻军,已经奉调南上,除此之外,其实各军州的兵马,多半集与此地。就连京师,连御林军在内,也不到三万人了。若是论起战力和精锐,此地的二十万人,是我大楚精中之精的劲卒,舍此之外,我们又待何人坐拥二十人强兵,却懦弱不战,士林百姓,甚至我这麾下将士,将如何视我主帅无有威信,则命令不行,到时候,只怕我一人失去军心只是小事,我军士气受沮,稍有不慎,我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是以拥兵不战,与敌相峙之策,绝不可行。”
“唉,末将亦知大帅苦衷。若不得已而决战,末将愿为前锋。”
石重义微笑摇头,向他道:“用你部为前锋,却也使得。不过,非为决战之故也。”
王西平眼前一亮,上身前倾,向他道:“此话末将不解”
石重义道:“张守仁小儿,料想当今皇帝年轻气盛,朝中文臣不知军事,我必定顶不住压力,在没有把握的情形下,与他决战。至于细作所言,张守仁留驻颖州,我料想必定是他放出来的假消息。十几万大军渡江来攻我大楚,胜了,他就是一国君主,开国帝王,败了,实力大损,南有大楚兵戈相向,北有蒙兀人虎视眈眈,他欲做富家翁而不可能。如此重要的大事,他怎么会留在颖州安卧。”
第十卷纵横捭阖六
王西平点头道:“有人说他是新婚燕尔,不舍娇妻。嘿嘿,我与他以前到也有些交情,知道此人能狠能忍,断不可能会了儿女私情坏了自己的大事。我意也是他正在飞龙军中主阵,就等着大帅去攻,好寻着咱们的破绽。”
“所以我就不能中了他这个计”
石重义负手起身,嘴角泛起冷笑,向着王西平道:“我军仇势就在于人多,为将者,不善于利用自己手中的筹码,那是蠢才,愚人。况且,飞龙军器械虽较我大楚为精,可是仓促渡江,不及携带。我却早已命人自各处调集抛石机,床弩,硬弩,在飞龙军营外高处建立高塔,以收居高临下的之效。我会将我大军分做几批,日夜不停,以各种器械不停的袭扰敌军,慢慢的填充敌人挖出的垒沟。如此,我又不停的与敌交战,敌人器械不如我,我军必定不断的小胜,而上可以使陛下稍稍放心,下可以锻炼士卒,也让诸军将军们心安。依我之算,一个月之内,要么他们仓皇退兵,我军可趁势而追击,要么就是他张守仁忍耐不住,要出坚营与我决战。到时候,攻守之势易转,以我大楚将士之善守,又岂能让他占到便宜嘿嘿,他孤师悬于我境内,越打越亏,粮草武器补给不易,只怕到时候,想回去都不可得矣。”
王西平激动的满脸潮红,忍不住起身向石重义拱手行礼道:“大帅不愧是军中的老行伍,这一下,可当真不愧是算无遗策了。”
又道:“张守仁几无水师,少量的几千水师兵士和船只,必须留在黄河,以防蒙兀人突然侵袭。我军驻在南方的水师早就奉命北上,只要进入大江后,就能断绝飞龙军的南北联系,使得他们士气一落千丈”
两人微笑对视,总觉这一仗算的极准,任是张守仁有通天纬地之能,也是无力回天了。
王西平发自内心的笑道:“我大楚有石帅在,好比赵国有廉颇,不要说飞龙军,纵然是秦国六十万虎狼之师尽至,又能如何”
他崖岸高峻,从来不肯口出赞颂之言,在京师中,一向以冷面冷言闻名。石重义算是与他颇有些交情,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说话。这一回,也委实是觉得不会战败,心情轻松,佩服石重义的原故,方会如此。
石重义得他一语夸赞,却也是兴奋的满脸放光,不禁答道:“将军岂不是我大楚李牧乎哈哈”
两人议定之后,又召集些老成的心腹大将,将这一番言语告之。众人中虽然有少量觉得大帅太过谨慎,到了畏惧敌人的地步,却也是觉得以这一番分析来打,绝没有失败的道理。各人行伍多年,也知道兵家有必胜之法则不必行险,反正这一仗的主帅是石重义,章程也由他来定,打胜了,各人有战功在身,跑不了功名富贵,纵是败了,这黑锅也是由他来扛便是。
当下均是胡乱应了,石重义又亲自写了奏折,向皇帝禀报自己的战守大计。平帝虽然年轻,却甚少血气之勇,加上京师众枢使,特别是杨易安均是以持重为第一重要大事,他便也在石重义的奏章上批复允准,只是不免嘱咐几句,只要稍有机会,就一定要全师压上,不可太过谨慎。
至于襄城方向,早就集结了四面州府的镇兵,加上成都府调派的精兵,吕奂亦是拥兵十万,在平帝与枢府的严令之下,随时准备突入唐、邓,打击张守仁的老巢。
到得此时,不但是皇帝和石重义等领兵大将,纵然是一直首鼠两端,与张守仁暗中勾结的杨易安,对这一战的胜负,却也是担心起来。
暮色昏黄,血红的落日已经失去了它白天时的炙热与威严,无边无际的黑色已经渐渐笼罩大地,等待着淹没那最后一丝红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