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亲自督师猛战,以重木撞击寨墙,逼的守军开门力战,两军缠斗多时,方才给守方的飞龙军带来不少的损伤,然而除了王西平的属下外,其余楚军在攻击时,总是缺乏决死的意志与狠劲,加上高密度的交战,除了飞龙军疲乏外,楚军虽然是轮战,却也是难以支撑。
五日之后,在大楚平帝五年夏六月初十日,两军竟是停止交战,互相收拾死去将士的尸体,加以焚烧掩埋,随军医生加紧料理伤兵,轻者加以包裹敷药,重者不免送往后方治疗。
飞龙军修补损坏的工事,楚军竟也是不管不顾,只是在阵前叫骂,擂上一阵战鼓,射上几箭,便也做罢。
军中中下层的军官和士兵们尚且不知原故,只以为楚军疲乏,对方的将领们让士卒休整,中级校官以上,心中却是清楚明白,对方必定是接到了京师被围的消息。
“平江失守,敌军过吴江,陷秀州,得嘉兴、桐乡、海宁,过余杭而不攻,偏师制之,近六万贼军竟致京师城下。幸亏城中将士机警,在贼兵前锋不过距离城池里许时,紧闭京师诸门,鸣锣击鼓,数万禁军将士甚至皇宫内的御林卫士,大内侍卫,甚至更夫、巡吏,各部使唤的仆人下人,亦是持兵上城,百姓也在城下鼓噪呐喊,这才挡住了敌人第一波的攻打。”
石重义额头冷汗连连,面色铁青,目视着帐内二十余名各部兵马使,放下手中的文书,惨然道:“也是亏的敌人为了瞒住我们,轻兵绕道,什么攻城器械也没有带,甚至余杭稍加抵抗,便放弃不攻,这才这么迅速就插到京师城下。若不是城内守将机警,现下京师已经陷落多时矣”
他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泣道:“罪臣无能,差点害的陛下蒙尘,身陷敌手。宗庙不幸,居然生出我这样的无能子孙。我有何面见太祖皇帝于地下”
他拔出佩剑,猛然勒向自己脖间,又叫道:“不肖子孙,罪臣石重义自刎以射”
幸亏他身边的亲兵早就看出他神色不对,一见他拔剑便猛然扑上,将他手中的佩剑抢将过来,扔在地下。饶是如此,因为他动作太快,太猛,还是在脖间拉了一条细长的创痕,几滴血珠溢将出来,骇人之极。
“大帅,兵战不力,非大帅一人之过”
“正是,是吾等无能,破敌乏术。”
“大帅千万不可太过自责,敌人如此狡诈,非常人所能想象。”
诸将原本都是心高气傲,这些天来,以几倍敌军的楚军向着敌人攻击,怎料却是一点成效也没有见到,飞龙军轻松挡住了自己的攻势,仿佛还行有余力。一想到敌人阵中不过七万余人,就这样轻松挡住自己的攻击。当初大伙儿一力主战,要以全师与敌决战,大军压上攻击敌阵时的狂妄,若是石重义依了众议,果真如此,只怕这里的楚军早就溃败多时了。
想到这里,不免对这个持重谨慎的老将很是敬佩。现下京师危急,各人行止大乱,也需得这个老将压住阵脚,不然只怕消息一旦走漏,就会全师溃败。
只是他们安慰并不得法,石重义越是听他们劝说,便越觉得自己太过无能,不及张守仁之万一,自信崩溃后,只觉自己百无用处,活着也是无能为力,他一边听着各人相劝,一边只打定主意,一会稍有机会,还要挥剑自杀。
王西平在前几日强攻敌营时,虽未受创,却是太过伤神,自战阵退下来后,已经休养了好几天。此时病后初愈,满红潮红,显然是身体大亏,难以支持。
因见众将相劝而不得法,便连咳几声,然后方道:“请诸位将军暂歇,我有话讲。”
他身为禁军第一军的兵马使,资历深厚,很得众望,此时如此一说,各人便立刻闭嘴。
就是石重义,却也是回转头来,要看他说些什么。
“石帅,这书子上有没有写,京师现下的情形如何”
“只是说到京师戒严,陛下甚至命诸王上城领军。百官也需带领仆众协防,另外,便是令人趁着贼人没有合围时,潜逃出城,往南方各军州提调勤王兵马,也严令咱们不要在此耽搁,立刻回师援助京师。”
王西平脸上青白相加,只觉得心口发甜,胸口发闷。不禁想到:“大事休矣。”
只是却并不敢露出慌张神色,只静静道:“石帅不必惊慌,其实事尚有可为。”
石重义又喜又惊,忙道:“王将军,我方寸已乱,请你为我详加赞画。”
“大帅,适才你也言道,这伙敌人虽然有五六万之多,却是轻兵南下,连余杭那样的小城也不攻,显然是没有能力攻陷。我朝京师经过近百年的修葺,城池坚固高大,外有护城河环饶,别说是六万没有器械的敌人,就算是眼前的敌军全至,再给他们器械,想攻陷京师,也绝非一时两日可以完成。”
石重义眼前一亮,当下起身挥手,叫道:“不错,很是有理。我适才只觉得京师必不可守,乱了方寸。其实京中尚有几万兵马,并没有到绝望之时诸位将军,这便随我回撤,往援京城。”
诸将想想王西平的话确是有理,各人多半都是京城人氏,家小俱在,适才担心害怕,均是没有想到,六万多没有大量攻城器械的敌军,绝无可能在短时间来攻陷大楚京师这样的大城。听得石重义吩咐,各人都道:“末将等遵令,这便下令回师,全军南下,往救京师,护卫皇帝陛下。”
王西平却不料自己的话有如此的效果,心中发急,忍不住咳了两声,只觉得嘴里发甜,偷偷一看,却是吐了几口血出来。
他不敢让人知道,急忙用巾帕擦了,藏在袖中。
却是高声道:“石帅,各位将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石重义已经对他很是敬服,当下忙道:“王将军还有什么妙计,还请道来。”
“大帅,诸位将军。各位有没有想过,敌军明知道短期内攻不下京师,却仍然以大军偷偷南下,不顾身后有咱们的大军,也不害怕身陷重围,难以回师”
一个将军迟颖片刻,便答道:“敌军统帅是那李天翔,飞龙军中以善攻闻名。他此次率军南下,转战几近千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用计巧妙之处,心肠狠辣之处,统军严密之处,都竟似不在那张守仁之下。我看,他们让这李某领军南下,一则是看能不能趁势攻入我京师,一举灭了我大楚。二来,如果奸计不能得逞,则领军回师,断绝我大军粮道,阻我后援,然后前后夹击,一举将我大楚军中精锐主力,灭亡于此,如此这般,他们两军会师,再去攻打京城,则可轻易破城。”
王西平咳了两声,答道:“确是如此。不过,他们想的轻松,却未必能如此行事。我大楚养士百年,待士人不薄,境内城池,多不肯投降,打乱的军人,还会归于原部。他们越是深入,就越是困难。想断绝我王朝与京城联系,殊非易事。是以咱们不必慌张,一则是京师必然得保,二来咱们也一定可以自保。”
石重义急道:“眼下不是说咱们的事,回京勤王要紧”
gu903();“是,我说的正是此事。敌人一计连着一计,很是狠毒。大帅你有没有想过,我军突然开拔。全师南回,而京师被围一事也决计瞒不住人。到时候阵形变动,军心动摇,我军原本就不是飞龙军的对手,好在敌人善攻,我军善守,相峙于上经,必定无事。若是现下仓促间就拔营南下,只怕行不过百里,敌人追随攻打,我军必定溃败四散,难以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