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后院,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劲风,他轻盈地躲开,目光微转,头也不回地说道:“江侍卫,今日可是新年,晚膳厨房做了糖醋鱼,可惜了。”
江锋一本正经道:“无妨,明日再吃就是。”
他越过卫安稍作停顿,继续大步往前走去,很快来到了李彦逐房门前,却不叩门,等卫安慢悠悠同他并肩而立,才抬手叩了门。
“殿下。”
“进来吧。”
江锋先迈步,卫安跟着进门,他放下灯笼,关上房门,同江锋一并站在李彦逐面前。
李彦逐斜靠在软榻上,眼眸微沉,手指一下一下轻点着身旁的包袱。
“可将人送走了?”
卫安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包袱上,如实答道:“我刚亲眼看沈姑娘上了马车。”
李彦逐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卫安,“把这件大氅收起来吧。从明日起,沈姑娘再送药膳,直接扔出去就是。”
卫安有点懵,那包袱分明在主子手边,既是收了年礼,关系应近了一些,可为何?
但他什么都没问,应下后,走过去拿起包袱,转身进到了屏风之后。
李彦逐起身,来到窗口,抬眼望去。一轮新月孤寂地挂在枝头,满天只有寥寥几颗并不明亮的星星围绕在这轮新月周围。
“姨母的事办好了?”
江峰抱拳,“属下无能,还是晚了一步,玉寒兰草已经被人买走了,荒域老者一向不透露买方,他说,这药草三年成一株,届时请早。”
卫安放好大氅从里屋走出来,正好听见江峰最后一句话,就明白事情没办成。
他走到江锋身侧,安静等着李彦逐的吩咐。
李彦逐一直看着那轮新月,“姨母一定会很失望吧,三年……”
虽然李彦逐话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五年以来,他们一直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三年后是生是死,生是如何生,死是如何死,没人知道。
长久的沉默过后,卫安思索再三还是上前说道:“殿下,我认为,沈将军或可拉拢。”
李彦逐转头看他:“是因为沈亦槿这两月所为?”
卫安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月,他比自家主子更清楚沈亦槿所为,若不是真心以待,一个养尊处优,备受父亲兄长宠爱的大家闺秀,怎能如此厚着脸皮做这些事。
更何况在这样的寒冬,她生生在府门外站了一日,又饿又冷,昏倒在地,清醒后不顾自己的身体,还想着把年礼送给倾慕之人,可见用心之诚。
李彦逐却淡淡一笑,“卫安你错了,沈誉虽疼爱女儿,但更重视君臣情谊,太子与沈誉有恩,沈常松自小便是太子伴读,两人情谊自不用说。沈亦槿就算对我有意,即使我不拒绝,沈誉也不会答应。”
卫安又道:“小的是担心,若太子……沈将军念在女儿对殿下的情意,或许能保殿下一命。”
李彦逐摇头轻笑:“不过一时不杀而已。沈姑娘有她要走的路。而我,和她并不同路。”
他眉眼微扬,走到卫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怜悯之心该收收了。”
说罢走入屏风之后,清冷的声音随即传来,“都退下吧。”
马车停在护国将军府临近的街道口,车夫转头说道:“姑娘,到了。”
沈亦槿挑起车帘,走下马车,看了看远处的府门,明白了李彦逐的用意。
他无时无刻不在同她划清界限,哪怕是在深夜,哪怕他用的只是普通马车,哪怕无人瞧见,他也秉持着自己的原则。
车夫不再停留,即刻离开。
沈亦槿绕到后门,想着方才李彦逐说的“到此为止”,心情不佳,耷拉着头,推开了门。
“小槿!”
一声厉吼,让沈亦槿打了个哆嗦。
她抬眼看见父亲怒气冲冲站在自己面前,一旁的芷宁抱歉的看着自己,脸上有明显的手掌印。
沈亦槿被宠惯了,向来不怕沈誉责骂,但她也不愿惹父亲生气。
方才猛然瞧见父亲,还想着找晚归的借口让父亲消气,现在看见芷宁脸上的伤痕,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她有些气恼,径直走到芷宁身边,看向沈誉,“爹,你分明知道我爱惜芷宁,为何还打她。”
沈誉神情严肃,“你可知今日你闯祸了!平日里你如何胡闹,我都由着你,但今日,皇后传召几位世家女子入宫,寻你不到,倒让皇后以为我藏着你,多亏了太子替你开脱,皇后这才没有怪罪。”
沈亦槿半张着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哎呀,她忘了这件事了!
心中懊恼之余,想起了生前的这桩事。
这日,皇后招了前两年及笄的几位世家女子入宫,虽没说是为何,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为了选太子妃。
太子已是三十而立的岁数,五年前迎娶了吏部尚书之女为妃,三年前太子妃生下一女后撒手人寰。
三年来,太子始终不愿再娶,皇后却以延续皇家血脉为由,三番五次劝说太子。
这次的传召,虽是皇后自作主张,但太子的态度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强硬,似是默许了皇位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