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另三国质子鄙薄。不过,他虑及此人在中州为质时日最长,便可猜测出汤舜允曾经经历过多少世事磨难。其人不过三十岁便世故练达如此,足可见将来如何。想到这里,他似乎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身后的严修,便含笑摇头道:“汤卿如今位居朝议大夫之职,又是商国贵胄,朝中寻常公卿,又哪里及得上你的身份尊贵莫说是本君这个曾经山野草民,就是陛下,也应当对你极为看重才是”
汤舜允见练钧如始终虚词敷衍,便知自己若是不下重注,就难以博取对方信任。然而,他如今形同阶下之囚,若是真的放出狠话,落入他人耳中便是天大的把柄,更不用提姜离和商侯的反应了。须臾之间,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旁人看待自己时不屑的眼神,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目光中的阴霾一闪而现,转瞬下定了决心。
“殿下此语不过是玩笑罢了,我汤舜允如今是什么人物,殿下应该比臣更清楚才是”他双目光芒大盛,直接对上了练钧如闪烁的眼神,竟是气机紧锁不放,“我那伯父忌我之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否则又岂会任我在中州十年,蹉跎大好岁月而从未有过只言片语殿下,如今夏侯和周侯欲接回两位质子,一是为了笼络国中重臣,二是为了竖自身德名,可笑我那伯父一心求贤名,却是在这一点上毫无顾忌,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欺世盗名者,莫过于此想不到我汤舜允英雄一世,却得屈居此等人之下”
只是这一刹那间,练钧如便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到了熊熊怒气和勃勃野心,心中陡地一凛。几乎未经考虑,他便出口怒斥道:“住口允公子,你此言未免孟浪了”尽管想要制止对方惊世骇俗的言论,但他还是本能地控制住了话语声,一边的严修却如同老僧入定,丝毫未曾理会两人之间的言辞交锋。
“商侯虽然一心求名,却是你的伯父,又是堂堂一国诸侯,你身为臣子和晚辈,怎能如此鄙薄允公子,本君向来敬你通达事理,希望你也自重一些。”练钧如语带双关似的敲打道,神情又恢复了淡然。
汤舜允并未被这些带着警告之意的话语吓倒,仰天长叹一声之后,便面带冷笑地继续道:“殿下有所不知,我汤舜允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当日商侯之位本应属于我父,我父却以德才不足而让国于汤秉赋,谁料他即位后明面上礼遇有加,暗地里却对我的功勋忌惮不已。我自弱冠之龄扬威边疆,谁料因为上书劝谏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触怒了汤秉赋,随后被作为人质礼送华都。殿下倒是说说,这其中是何道理我可有对不住汤秉赋的地方”
练钧如悚然动容,只听汤舜允突然改换了称呼,竟直呼汤秉赋之名,足可见两人间再无回圜的余地,难道说,汤舜允今日前来,是想要归国一搏想到这里,他原本提到十分的心更觉警惕,兹事体大,他可不敢轻易开口。须知助人谋诸侯之国,传扬出去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汤舜允见练钧如突然沉默了下来,心中不免有些后悔和忧虑,他今次撕破脸下了重注,就是希望能够打动练钧如,然后借由练钧如的身份说动华王姜离开口。不管如何,在中州臣子的眼中,一个乱离的商国总比一个繁盛的商国要好得多。只要他能够和商侯汤秉赋彼此牵制,中州便能少却一个心腹大患。
“允公子,今日之事就当我们二人之间的隐秘,本君不会宣之于外,也希望你不要时时刻刻抱着恨意过日子。”练钧如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给汤舜允正面答复,“你的经历确实多桀,辜负了大好年华着实可惜,只是唉”
一个可惜几乎让汤舜允急得面红耳赤,他听到前两句话,本以为今日之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谁料听到最后,对方却露出了几许同情之意,难道他不敢放弃这大好暗示,竟是转身正对着身旁的练钧如,肃容一拜道:“殿下,若是认真论起来,哀莫大于心死,臣已经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本来并未抱着多大期望。殿下能够说可惜二字,臣就心满意足了。只求殿下能设法令臣归国,那么,臣虽不能说可为中州解燃眉之急,却能为殿下臂膀,毕竟,商侯已经老了”
第二卷四国朝觐第十九章无忌
炎侯阳烈的府邸中,这一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在中州为质的炎侯幼弟阳无忌。尽管年纪尚幼,但是,秉承着炎国阳氏一脉高贵血统的他,在那一袭绯衣笼罩下仍显得神采奕奕。只是,其人脸上浮现出的表情却是令人心悸得紧,光是那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子就使寻常人望之却步。
终于,一个内侍战战兢兢地上前施礼道:“无忌公子,君侯正在会见贵客,暂时不见外人,您是不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面上便被甩了重重一巴掌,几乎头昏眼花地跌坐于地,腮帮子已是肿起了老高。这内侍乃是炎侯身侧的亲近人,和阳无忌并未打过几次交道,哪里曾想到这位少年公子会脾性如此之大。内侍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见阳无忌冷哼一声便想往里头冲,连忙欲起身拦阻,却被阳无忌一脚揣在前胸,连撞着好几个花盆后才颓然倒地,竟是已经气绝身亡。
这天大的动静立时惊动了不少府邸中的仆婢,但人人都是呆愣着看阳无忌行凶,竟是无一人敢上前劝阻,就连那些护卫也是一样。阳无忌却仿若没有半点杀人后的冲动,提脚便往内院行去,口中犹自不屑地斥道:“不长眼睛的奴才,死了活该,竟然拦阻我的去路,哼”
“九叔好大的脾气”阳无忌远远望见那熟悉的亭台楼阁时,却不防耳边突然多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心中顿时一凛。他凝神看去,只见前方的一棵桂树下,一个同样身着绯衣的少女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手中还拿着一枝开满了馨黄花朵的桂枝,身后寸步不离的侍婢正抱着一具古琴。
“我道是谁,原来是明期你啊”阳无忌哈哈大笑,心中却充满了警惕。尽管炎姬很少插手国事,但炎侯阳烈对其言听计从,若是惹火了她,对自己的算计并没有好处。“怎么,难道你也要拦着我去见兄侯么兄侯到华都也已经十几日了,除了在陛下赐宴时会过一次,他竟是一次都未曾来看过我,如此冷落嫡亲兄弟,传出去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炎姬的眉头微微一动,随即却是展颜一笑,玉容和桂花映衬下,竟是更显娇艳。“九叔这是哪里话父侯难得朝觐一次,自然得拨空见一见各国君侯,还有朝中公卿,那也是一人都不能少的。冷落了九叔并非父侯所愿,倒是您一来就那么大脾气,内侍虽是微不足道之人,却也是一条人命,九叔如此轻贱,却也亏了自己德行。”
gu903();阳无忌本来还是冷脸听着,待到最后炎姬指责他刚才的行径时,他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了。然而,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多谢明期提醒,我这么多年孤身在外,险些忘了这些事情。不过,这些下人之命固然金贵,难道我这流着阳氏血脉的贵胄之身就不尊贵么兄侯在里头会见贵客,却把我这个嫡亲兄弟拦阻在外头,似乎不合情理吧明期,倘若我没有听错的话,兄侯似乎有意为你招赘,让外人继承我炎国大统,不知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