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又没有留下遗命,那天下转眼便会陷入天大的乱局,殿下欲求自保恐怕也难”
“够了”练钧如倏地转过头来,入目的却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顿时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天下竟有如斯相象之人,他难以相信,自入中州之后,他最初彻夜难眠,直到后来夜夜梦中皆会出现一个举止温柔的白衣佳人,他方才得以安睡。如今,那个令人梦魂萦绕的白衣身影,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倘若真是那个人,那么,他还有什么秘密可以瞒住对方
“殿下,我就是如笙,至于身份么,就是黑水宫少宫主。”如笙的面纱已经轻轻丢弃在了地上,一双清冷的眸子中隐现寒光,嘴角却仍旧挂着动人的笑意,“殿下不会告诉我,您未曾听过黑水宫之名吧”
练钧如悚然而惊,情不自禁地退缩了一步,脊背一时贴上了那扇大门。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从如笙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察觉到,对方并不是那位梦中的白衣丽人,既然如此,除了黑水宫这三个字给予他的震撼,他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我自然听说过黑水宫,想不到,竟然能在此地见到少宫主大驾”练钧如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许久才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悠哉游哉地坐了下来,“少宫主若是真的有意襄助,我是感激都来不及。只不过,少宫主既然已经断定了我是那个劳什子的使尊,就应当知道,中州的实权除了陛下之外,都掌握在伍形易手中,无论以后登上王位的是何人,或是说所谓的使尊真有那传说中的秘术大能,怕是都难以动摇此人的强势。”
“殿下,所谓棋子只是在棋盘中作为牺牲的,而高居棋盘之上,操控一切的巨手,那才是真正的力量。”如笙回转身来,朝着壁上那一管碧玉箫虚手一抓,那箫便形同通灵一般到了她的手中。如笙微微一笑,随即将其凑在了唇边,一曲悠扬宛转的曲调立刻弥漫了开来,无孔不入地朝练钧如周身侵袭了进去。练钧如只觉四肢五内都充斥着天籁之音,浑身懒洋洋的,竟连动一个手指都办不到。
尽管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轻易沉沦,但他的心神还是渐渐地沉浸在了这乐声之中,无法自拔。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刀光血影的战场,看到了哀鸿遍野的荒地流民,看到了那嗜杀凶狠的强盗山贼,这听似美妙的乐声中竟然藏着这么多杀机和丑恶,一时令他难以回味。倏地,那乐声嘎然而止,就仿佛来得无踪一般,去得也是了无迹象。
“殿下应当听出了其中意境,如今的天下就是如此景象,所谓的太平盛世也只是一个笑话,只要天下格局依旧是诸侯鼎立,无论中州有多么贤德的天子都没有一丝作用。殿下倘若不想为人操控,希望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应该知道,没有外力,所谓的自保只是一句空话”如笙的笑容充满着蛊惑的意味,然后,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庄严无比,“殿下既然受中州民众爱戴,这一点便是可兹利用之处。将来重建盛世,功业未必会逊于当初跃马河山的初代天子。”
练钧如苦笑着摇了摇头,心神却情不自禁地放在了门外。自从习练了绢册之中的口诀后,他的感知力大大提升,此时此刻,他能够清清楚楚地察觉到,门外那几个提刀虎视眈眈的人影。如笙的提议确实诱人,他如今没有一星半点自己的班底,行事往往要借助他人之力,就是行走各方,也要时时提心吊胆。倘若真的能和黑水宫达成交易,今后的处境就容易多了。
“少宫主不用多说了,你既然能在我面前如此侃侃而谈,便说明你们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既然得益的是我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卒,那我又岂会不识抬举不过,如今我既无一艺可以傍身,又无别的势力能够襄助,黑水宫大力扶助于我,所谓的交换条件究竟是什么”练钧如直视着如笙的眼睛,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而冷漠。
“殿下果然是爽快人”如笙见目的达到,终于露出了一丝深深的笑意,“所谓条件其实很简单,殿下一旦获得了我黑水宫的襄助,请在当今陛下驾崩之后,扶助我们指定的一位王族子弟登上天子之位,仅此而已”
练钧如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了下来,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一个虚有尊荣的中州天子之位,不啻是隐忧重重,处处掣肘,黑水宫这么大的暗中声势,为何向自己提这种要求当他的右掌和如笙的右掌相击在一起时,他只感到内心深处传来一阵深深的悸动,仿佛,他曾经真的见过面前的这个少女。
第四卷乱起变生第十四章庄姬
自从见过父亲鲁嘉佑之后,伯姬鲁氏的言行举止便更加谨慎了一些,对于樊嘉的风流行径只当没看见,即便是连着守了几夜的空房也只是安之若素,至于那些时不时到她面前来抱怨一番的姬妾,她也是好言宽慰,府中上下对这位未来世子妃的好感也就更深了。即便是喜新厌旧的樊嘉,对于这位诞育了嫡长子的正室也是礼敬有加,一应内务便逐渐都交给了她料理。
樊嘉在楚情馆中度过的这一夜,伯姬鲁氏却并未安分地待在府中,而是令仆婢准备好了几色精美小食以及一些罕有的布匹饰物之后,乘着车驾来到了练钧如的府邸。由于她指名拜访香洛和仪嘉,留在府中的孔懿也不便阻拦,但却是亲身跟了进去。须知如今册立世子在即,未来的世子妃突然来访,孔懿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她虽然怜惜香洛和仪嘉两女的乖巧可人,却始终记着两女乃是王姬离幽赐婚给练钧如之人,所以分外担心伯姬鲁氏别有所图。
伯姬令随侍身边的两个婢女将东西摆放整齐,便挥手命她们俩退了下去。她见孔懿和香洛仪嘉坐在一起,似乎相处得颇为融洽,不由笑着打趣道:“婉儿姑娘,兴平君殿下有你在身边照料,果然是莫大的福分。”
尽管孔懿生性清冷,但如今出门在外,经常要见到各色人等,因此她也就渐渐很少端着那幅漠然的面孔,只有在练钧如面前总是不苟言笑。此刻伯姬问话,她却只是垂着头,低声答道:“伯姬夫人谬赞了,奴婢只是殿下身边的人,奉了陛下之命伺候殿下起居而已,您的话万万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