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gu903();等缓过了劲,她才再次开口:“陛下,夜色已深,你我孤男寡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近看时,裴衍洲似乎更瘦了一些。

裴衍洲不轻不重地将碗放下,眸色深沉地盯着她,逼得她头皮发麻不敢说余下的话,才慢慢将目光移开,低哑着声音道:“听闻你想向梁家要回你的嫁妆?”

“是……”

“这是皇后私库的钥匙,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裴衍洲将一把金钥匙交到了她的手上。

沈月溪面上终于有了喜色,又思索了一下,方道:“妾想向陛下求个恩典,放妾的婢女喜枝出宫。”

裴衍洲沉沉地看向努力露出讨好之色的女子,但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安排后事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摆在面上,只一眼便被人看穿。

他想要伸手摩挲刀柄,才发现这个时辰自己已将双刀卸下,只能双手负背,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幽暗看了许久,看得沈月溪胆战心惊,眼中又有了惧色。

她怕他迁怒喜枝,忙开口道:“妾没旁的……”

“好。”他应了她。

等到天亮,喜枝便红着眼睛被安兰带到了沈月溪的面前,她一把跪下,哭道:“娘子,我不走!明明三日前就说好了,让我一直待在您身边的!”

“原来,我这次昏迷了三日呀……”沈月溪喃喃自语道,她便说她怎么一觉醒来尚是黑夜——她怕是连这个年头都走不到底了。

她微红着眼睛,拉着喜枝的手,近似呢喃地轻言道:“喜枝,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姊妹。我此生怕是再难回汾东了,你帮我回汾东看看可好?看看当初阿耶种下的那棵桃树可曾又结了果子,看看西市的蜜饯铺子可还是当初的味道,再替我为周伯上柱香……这些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喜枝泣不成声,哽咽着一一应下。

喜枝临走的那一日,沈月溪的精神格外好,竟能自个下床走路。裴衍洲倒并不将她拘于屋内,她想要为喜枝饯行,他便命人备了步辇。

沈月溪一直将喜枝送到了宫门口,将早已备好的盒子递给喜枝,轻声说道:“这些钱财你拿着,替我将沈家老宅赎回来,你若是有遇到良人便嫁了……”

喜枝又模糊了双眼,跪在地上郑重地朝沈月溪三叩首,走时不敢再回头,她怕自己回头看一眼,便会舍不得离去,她与她家娘子自记事以来便不曾离开,今日一别便是永别了。

沈月溪送走了喜枝,便觉得一身轻松,了无牵挂。

她半倚着步辇,感受到风越来越烈,天色阴沉,没一会儿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

“竟然……已经入冬了吗?”沈月溪忍不住问道。

“今日立冬,倒未曾想京都这么早便下雪了。”立在她身边的安兰答道,见沈月溪往回走又问道,“沈娘子,圣人这个时候应当还在紫宸殿,您要不要过去与他一道用膳?”

沈月溪并不是那么想对上裴衍洲,可是到底靠着他拿回了沈家的家产,这会儿他还派人护送喜枝回汾东。

她犹豫了一下,便跟着安兰往紫宸殿去。

却不想,她方从步辇上下来,在安兰的搀扶下准备走上台阶时,便见到血淋淋的人头自台阶上滚下来,一直滚到了她的脚边——

沈月溪知道自己该挪开眼睛的,可是她却没有办法不去看那张滚到自己脚边的脸,那个人头是与她相处了十年的梁伯彦!

猛然被吓到的心悸在瞬间撕裂了她回光返照的身子,她摇摇欲坠地连连后退,一口血自喉间涌了上来,喷在了地上。

从台阶上传来“哒哒”的索命声,她惊地抬头,一身玄衣的男子满面肃杀自高处走下来,手中长刀结着血冰,风雪扬在他的身上,宛若自深渊中行来的罗刹!

裴衍洲看到沈月溪亦是一愣,眉头紧皱道:“你怎么来了?”

看到傻愣愣的她与狰狞的人头,他难得心慌了一瞬,连忙解释道:“他行刺我在先,我才杀了他。”

梁伯彦突然叫人传话,说自己知晓沈月溪中了什么毒,但是必须当面告诉裴衍洲。裴衍洲便命人将他带过来,却没有想到这人不知从何得来的匕首,藏于袖间,为的便是暗杀裴衍洲。

然而,裴衍洲哪里是梁伯彦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可以对付的?

他只一个转身抽刀,便一刀砍下了梁伯彦的脑袋。

“你、你别过来……”沈月溪只觉得脑子在嗡嗡作响,强撑的身子再难支撑地朝地上软去……

“沈娘子!沈娘子!”安兰惊地拉住她,却怎么也无法阻止她的身子下坠。

裴衍洲慌得将长刀一扔,上前一把抱住她,却见她那双曾经淬着星河的眼无神地望着漫天的渺茫,渐渐涣散开来,“沈月溪——”

沈月溪听不见裴衍洲在说些什么,只是见他那双异色的眼眸竟转成了墨色,愈发吓人,然而她的身子越来越冷,眼睛亦越来越模糊,在那刹那,她竟苦衷作乐地想到,终不用再对上这个可怖的男子了……

初冬的雪越下越大,染白了离人头,沈月溪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悲凉的风雪声与男子压抑的低吟终归于寂静……

第四章

周遭幽寒,河中水静止不动恰如死水,唯有彼岸艳红张扬,是盛开的曼殊沙华。

无声的渡船悠悠而至,站在河边的素衣女子浑浑噩噩地便要上船。

“阿月——”

是谁在唤她?

那声音低沉如梵钟,很是好听,有些耳熟,却又带着几分生……素衣女子无神的眼中多出了一丝迷茫。

那声音连叫了三声“阿月”,女子没能忍住回过头去,霎时幽寒破碎,彼岸花散,无边的黑暗最终吞噬了一切。

沈月溪只觉得身子冷一阵热一阵,似是要归魂又似要离魂,反复沉浮之后,猛然感受到一块巨石压下,将她的身子沉沉压了下去,不得动弹。

“娘子——娘子——”

“娘子定是高烧不退,魇着了……”

身边变得嘈杂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断地扰着她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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