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1 / 2)

他竟被一个乞儿出身的人看出了一身冷汗,这还是曾经七岁便舌战群儒的魏家七郎吗?左无问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等等!他们如何进宫?!

到了第二日,左无问跟着裴衍洲从京都郊外的密林里走到地道的时候,还是有些发懵,瞧着前面拿着火折子带路的少年,他好奇地问道:“郎君是如何知道这个地道的?”

“意外发现。”裴衍洲口中的“意外”看着却一点不像意外,这个如同迷宫一般的密道他熟得犹如回了自家,左无问说齐帝应当会在御花园见沈南冲,他便将左无问带到了御花园的假山后,逼真的假山刚好挡住两个高大郎君的身形。透过假山的细缝,正好便能看到齐帝,没一会儿沈南冲与陆焕武便被押到他的面前。

年近五十的齐帝不羁地敞着衣领,搂着年纪不到自己一半的梁贵妃,不感兴趣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沈南冲与陆焕武。

“陛下,沈南冲他谋害四皇子……”陆焕武一心想要陷害沈南冲。

“行了,四郎擅自跑到汾东,死了便死了。”齐帝不甚在意地说着,仿佛死的并不是他的儿子,他瞧向带头的禁卫军,“怎么没把沈小娘子一道带回来?”

“陛下,是臣未能管辖好汾东,但臣的女儿无辜……”沈南冲忙说道。

齐帝不耐地打断了他,道:“朕知道沈家是个好的,沈爱卿的女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望眼天下谁能比朕更好?”

“陛下!臣的女儿还未及笄!”沈南冲不怕自己受冤屈,可沈月溪却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他猛地抬头,无礼地望向高高在上的君王,他才发现自己尽忠的皇帝双目浑浊而虚浮,一双手不加遮掩地探入女子的衣襟里——

早已不是多年前将军权交到他手的那人了!

“沈爱卿这是不愿意吗?”齐帝冷笑着。

“陛下,高公公最会劝人,不如让高公公好好劝一劝沈太守。”梁贵妃掩嘴一笑,轻飘飘地说了一声。

第二十二章

梁贵妃口中的高公公是如今齐帝面前的红人,他最是会哗众取宠,喜用酷刑博君一笑。

沈南冲看着温文尔雅,却是真正上过沙场的铮铮铁骨,他不怕流血更不怕丢了性命,然而他却受不得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阉人剥了衣物,用炮热的铁器在他的背上刻字画图。

“奴瞧着沈太守生得一副好皮,若是在他的背上刻一副春宫图亦是极好的。”高公公捏着嗓子说道。

这般荒唐的事,齐帝听了却是抱着梁贵妃哈哈大笑。

士可杀不可辱!沈南冲怒地用力一挣扎,竟然挣开了高公公绑在他身上的绳索,他一个反手便擒住了高公公,烧红的铁棒直接顶在高公公的下颚上,火星子“滋滋”作响,烫着高公公的下颚。

“陛下救奴!”宦官又是惨叫又是喊着救命。

“沈南冲!你想谋反不成!”齐帝惊地站起身。

沈南冲冷冷地看着齐帝,以高公公为人质缓缓往后退。

“给朕抓住沈南冲!生死不论!”齐帝皱了皱眉头,眼里总算有了些精光。

“陛下,高公公还……”梁贵妃害怕地说着,却不等她将话说完,那个目光浑浊的荒唐君主无情地打断了她:“一个阉奴而已,死了也算是为国捐躯。”

高公公被吓得腿软,沈南冲也不指望着他能有什么用,只用力将他推向冲上来的禁卫军,前一刻还趾高气扬的宦官后一刻便被禁卫军的刀捅成了筛子。

沈南冲顾不得身后的追兵,直接跳入了御花园边上的水池里,紧跟在他身后的弓箭射在了水面上,激起了阵阵涟漪。岸上的禁卫军还在不断放箭,不大的湖面上密密麻麻一片。

沈南冲并不敢冒出水面,只是他水性再好,也不能在水里待上许久,他正欲探出一点头,朝四周看看,却被一只手猛地往下一拉,他惊地要挣扎,而比他更快的,一人从他背后将他劈晕,直接带着他往更深处游去。

待到沈南冲醒过来时,他平躺在地上,仰望墨黑的苍穹,北斗倾斜银汉,星辰密如砂砾,人亦如这渺小的砂砾,只风一吹,便黯然消散——

他想过自己的余生,大抵是将军百战死,却从未想过会被这般磋磨了傲骨……

沈南冲的眼中短瞬地闪过一丝黯淡,如满月的胡饼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漫天寂寥,带着芝麻的香味冲入他的鼻内,他猛一抬头,便见到了那安然而坐的裴衍洲与左无问。

他倒也没客气,直接接过了胡饼,亦不问义子是如何救出自己的,只问道:“我们如今身在何处?皇宫内可有什么动静?”

“我们如今在回汾东的路上,禁卫军还在搜城。”裴衍洲简短地说道。

左无问隐晦而探究地看了裴衍洲一眼,眼前之人对京都倒比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还要熟悉些,尤其是宫殿的地下密道,怕是宫里都少有人知晓……

“我们马上回汾东。”沈南冲两口便吃掉胡饼,拍了拍身上的渣子,站起身来时,已经是目光清澈,未见半点迷茫,他们须在齐帝派兵到汾东之前赶回去。

裴衍洲点点头,说道:“我们从胡燕山回汾东。”

沈南冲立刻反对道:“不成,从胡燕山回汾东固然要近许多,但是胡燕山的山匪彪悍,朝廷连剿数年,折损兵士数千人皆无功而返,我们区区三人根本无法过去。”

裴衍洲淡然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仗着天险,若将那帮山匪收为我用,还能抵挡一阵齐军。”

沈南冲眉头紧锁,左无问却十分感兴趣,劝沈南冲:“横竖沈太守的命都是郎君救回来的,不如舍命陪君子一回?”

沈南冲被哽了一下,他转眼看向还年少的义子,沉稳坐在那里的裴衍洲泰然自若,竟叫他稀里糊涂地便跟着裴衍洲一道去了胡燕山。

高瘦的少年身形灵活,从胡燕山另一端的悬崖峭壁攀岩耳上,爬到山寨的后端,峭壁千尺,若非有裴衍洲带路,沈南冲根本不知晓胡燕山竟可以这样上来。

“就算攻其不备,我们人也太少了,不若悄悄……喂,衍洲,你别意气用事——”

沈南冲觉得自己算得上见多识广,却未曾想还是被自己的义子给惊到了——

一身玄色净面长袍的少年手执双刀,一柄长刀,一柄障刀,长发高束,眉眼无情,单枪匹马直入山匪的营寨。蜂拥而至的悍匪不过是在眨眼间便倒了一地,血水在地上凝成河,残缺的尸体垒叠。

杀神!

沈南冲唯能想到这二字,不单单是沈南冲,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匪也被裴衍洲震得不敢轻易上前,明明他们人多势众,硬是被裴衍洲的那一身煞气所镇住。

直到那一柄染血的长刀架在寨主的脖子上,裴衍洲居高临下地说道:“我并不是来杀人的。”

寨主瞟了一眼那已流到他脚下的血流,又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血刀,再看向眼眸淡褐如狼的年轻郎君,非常识时务地问道:“敢问郎君来此有何贵干?”

“招安。”

骑着从山寨顺来的马匹下山时,沈南冲还有些恍惚,他一个老武将跟在裴衍洲身后,居然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