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又是一年梅夏,暖风吹落了一树相思,青梅熟透犹未见郎君归来。

沈月溪已是四个月的身孕,小腹微微凸起,腹中的胎儿异常乖巧,这几个月她好吃好睡,面颊红润饱满,身子也有了些丰腴。

于寻常身怀六甲的妇人比起来,沈月溪的精神反比平常还好些,这些日子她同林大夫将医馆办得热火朝天,新招的那批学徒入医馆两月有余,已经有些模样了。

“林大夫,这些学徒何时可以出师?”沈月溪和林大夫在医馆里巡视了一圈,便已有些迫不及待。

“哪有那么快?”林大夫捋了捋胡子,“要真能独当一面,起码得学个五六年。”

“这么久呀,也不知道到时候郎君平定天下了没有……”沈月溪笑得眉眼弯弯,没有发觉自己提及裴衍洲时眸光胜似夏光。

林大夫看她那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也不由地跟着一笑。

“呀!”沈月溪忽地唤了一声,难以置信地伸手扶住自己的肚子,“肚子它动了……”

林大夫笑道:“已是四个月,自然会动,往后只会动的更多。”

沈月溪神情柔和地望向自己的肚子,又望向院中开得殷红的石榴花,多少有些思念孩子的阿耶了,也不知道在石榴花谢前能否与裴衍洲相聚……

然后裴衍洲那边,似乎进展得并不顺利,沈月溪复等了两个月,直到石榴花开败,终于等到了他的归来。

七月流火,夜风不凉,蝉鸣不绝,沈月溪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却听到房门“咯吱”作响。

她惊地扶着肚子坐了起来,“是谁?”

“阿月这么晚了,怎还没有睡?”低沉的声音融于夜色之中,从外间进来的颀长身影是她最为熟知的枕边人。

沈月溪没能忍住,眼中有了湿意,忙挺着肚子笑脸相迎,“郎君怎是夜里回来的?”

裴衍洲贪婪地看着久未见到的她,想要上前相拥,然而在对上她大肚的一瞬,便浑身僵住,停下了步伐,“回来得匆忙。”

沈月溪借着昏黄的烛火打量着裴衍洲,才发现他还穿着一身甲胄,脸上还挂着汗珠,像是急匆匆跑回来的,“郎君快些坐下,我去唤人给你打桶水来洗漱一下。”

“不了,”裴衍洲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犹豫再三,还是摸了一下她的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衍洲你离开都已经快五个月了,自然便大了,”沈月溪笑着按住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你若再不回来,孩子都要出生了。”

“嗯,”裴衍洲凝视着烛火下目光柔和的沈月溪,喉结微滚,最终淡淡说道,“我会在孩子出生之前赶回来的。”

“郎君是何意?”沈月溪猛地对上他的眼眸,隐隐有些不安。

第七十三章

裴衍洲的长睫上还挂着一滴汗珠,对上沈月溪眼里的担忧,他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像是要擦去面上的汗水。

当他将手放下时,裴衍洲的眼眸恢复如常,看着沈月溪的目光平静下藏着暗涌的波涛,只是再低头看向她的肚子时,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终究不敢做过大的动作。

“前方战事未了,我今日只是回来看看你。”裴衍洲平淡地说着。

沈月溪紧张地拉住他的手,“是匈奴未退吗?”

她心中的不安扩大了几分,裴衍洲大多时间都在外征战,然而却鲜少会像这一次,五个月了还未结束一场战役。

“阿月不必担心,匈奴已退,”裴衍洲安抚着她,“只是还有些杂事要处理。”

“杂事……是什么杂事?”沈月溪难得多问了一句,她总觉得裴衍洲有事瞒着她,咬了咬唇,她隔着肚子抱住了裴衍洲,“衍洲,你连我也要瞒吗?”

“小心。”裴衍洲略有些紧张地撑住她的身子,他身上的盔甲穿了数月,沾满了鲜血,他怕沈月溪沾染上他身上的污浊。

素来爱干净的沈月溪此刻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她无视他身上的污浊与汗水,紧紧地抱住了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衍洲……”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如温泉暖过裴衍洲的心,他的手眷恋地抚过沈月溪的发丝,“阿月,青州失守,我要去夺回青州。大军已往青州出发,我是先走了近道回来见你一面。”

裴衍洲轻描淡写而过,他没有说在京都与匈奴之战艰险,虽然杀退了匈奴,他自身亦是元气大伤,而冀州陆霄趁机攻下了青州,宇文渡也悄无声息地占了与青州比邻的余州,比起在明面上的陆霄,他更担忧一直引而不发的宇文渡——

他想起前世自己与宇文渡的那一战,势均力敌之下,他却是占了天时的便宜,故而能将宇文渡一击毙命,重来一回……

他垂眸望向怀中的沈月溪,他的阿月就在这里,这一世他更不能败。

裴衍洲在心底默了默,目光格外地坚定,“阿月,等我回来。”

沈月溪红了眼睛,转身从梳妆台上拿过一枚铜钱,对裴衍洲说道:“你弯下身来,我给你带上。”

裴衍洲瞧着她手中的红线铜钱,笑了一声,“从前阿月送我的那一枚还在。”

他从衣领里拿出那枚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平安铜钱,这一枚还是他做沈月溪义兄时,她赠予他的。

“这一枚是我在洛阳求来的,多戴一枚,多一份平安。”沈月溪执拗地为他戴上。

裴衍洲于这些事上对她亦从来是顺从,他低下身由着她为自己戴上这一枚平安铜钱。

沈月溪戴好以后,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在他的唇上摩挲了一下,“衍洲,你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在洛阳等你。”

裴衍洲朝外走去,就在他快要消失在夜色中时,又顿住了脚步,他转过身,唯有一双眼眸折射着昏昧的夜光如狼一般凝望着沈月溪,突兀地问道:“我若死了,阿月可会改嫁?”

沈月溪怔在了原地,耳边犹有他的那一句便是死了也不许她再嫁的话,她负气地说道:“裴衍洲,你一定要回来,你若不回来,我便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人。”

裴衍洲眸色一沉,几乎只是眨眼的一瞬,重新回到了沈月溪的跟前,撕开温柔的克制,狠狠地回吻了沈月溪,他用的力度很大,近乎撕咬,没一会儿便将沈月溪的唇咬成了艳红色,等他放开沈月溪时,她唇色泛着水泽,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的眸色变得更深,对沈月溪说道:“阿月,你只能是我的,便是死了,你也只能和我葬在一处。”

沈月溪有些恍惚,眼眸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昏黄灯光下的男子强势至极,与前世的那个帝王再次重叠在了一起——

她明明已经许久未想起前世,却因为裴衍洲前世今生反复叠撞,她心跳得厉害,那个长久的怀疑又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