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越来越浅,郡主的存在日渐充实,充实得令你无法自拔。当她在身边已成习惯,你所以,就把这种习惯,当作了爱。终于,在去年的七月,你和蓝玉泽恩断义绝,郡主,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你林阡身边,足以放在第一位的女人。”
阡越听越觉得不对,如果说江淮事叶文暻能够了如指掌不足为奇,何以苍梧山之事,江中子和叶文暻也能得知叶文暻这几句“据我所知”,不可能是云烟自己的见解,所以不是叶文暻在复述,而更像叶文暻当时就知道,当时就在旁观。
“这就是我所知的,你和郡主所有在一起的经历。”叶文暻笑了笑,似乎掌握得一清二楚,“可是,真的是这样么会不会你也被自己的感觉所骗郡主她,不过是蓝玉泽的影子,填补了蓝玉泽在你心里的空缺,抑或,郡主根本就是在治愈你的孤独,你们年轻人,最不可能承受的,就是孤身一个。”
任由着叶文暻把话说完,阡只是淡淡一笑:“被感觉所骗的,是叶总镖头自己。”
叶文暻的笑僵在嘴角。他适才笑得本就很勉强,明显对自己的推敲还抱有了一丝希冀,他希冀,听到这些的阡,能够犹疑,犹疑阡对云烟的感情,究竟属不属于真爱。
“日久生情,朝夕相对,自然而然,不知不觉。也许真的要这样,才能深入地理解一个人。我和玉泽,就是因为缺少理解,之后又聚少离多,所以感情再怎样坚定,也还是谣言四起。”阡轻声道,“的确,林阡要比叶总镖头年少,但很可能比叶总镖头固执,在离开玉泽之后,就固执地封闭了自己的感情,一心一意,等候和玉泽重逢,却正如叶总镖头所言,无论怎样都遇不到,于是就只能将玉泽的位置,一直为玉泽留着、空着,等着去了解她,去在乎她,却想不到,先于玉泽,了解了云烟,在乎了云烟就算没有周围人承认,我也能够看清楚那是爱。爱与习惯混淆不了,不是随便的两个人因为习惯就可以生情的,至少林阡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从不觉得身边缺少情爱,事实上,更曾经排斥爱
“若真要问起,是从哪一刻不再当她知己而是至亲至爱,也许,就是在刻意留心她喜欢什么、刻意去发现她想要什么的时候。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渐渐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平淡就是幸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去维持去珍惜这样的幸福爱她爱得简单随意,没有争执、没有顾虑,不用交流可以知道她的想法,有再多的人在身边第一刻想照顾的都是她,甚至,有时会萌生一种,要为了她负尽一切的念头。这种念头,纵然是玉泽,也不曾有过。”阡回忆着,最常忆,三峡行舟,渔火之夜,其实本性里有隐居向往的,又岂止吟儿一个。
叶文暻原先听得失神,听到这句陡然变色。会萌生一种,要为了她负尽一切的念头这种念头,纵然是玉泽,也不曾有过他被这一句震慑,情不自禁地打断林阡,语带颤抖:“是真的是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有过”
“何必去管何时何地,林阡只知此时此刻。”阡微笑,真情流露。
“郡主她自小就想要脱离皇宫的束缚,喜欢追逐属于她的自由。真就是你林阡,给了她自由”叶文暻没有再说话,语气哀伤。
“可是,过分的自由就是流离。”江中子忽然开口,“从一卷书里胡乱扯下的一页,硬来粘上另一卷不相干的书,对这两卷书和这一页,都是莫大的伤害。林少侠,也许这句话叶总镖头已经问过了你,我却还是要问,你的江湖,真的适合郡主么”
阡一怔,没有回答,当日叶文暻所述三点阻碍,他虽然一一驳回,却其实,真的被某一点触动过,叶文暻问过,“她这金枝玉叶,岂能容金人魔门惊扰一次已经决不容许,更何况你林阡的武功地位,决定了她处境凶险非常。”
“她不懂武功,却要滞留你的身边。现实已经证明,这种滞留一定会对你拖累,也许你不承认这是对你的拖累,可是你反过来为她设想一番,你的坚持,会不会害了她将她拖累从灯火钱塘,到这山城边荒,真的适合她么你的不安定,会使她成天活在担惊受怕里。”拆散林阡和郡主,江中子何尝舍得,这番话虽然合理,却终归逆着心,“想必你也发现了,这半年以来,随着你征战频繁,郡主的愁绪也越来越经常,郡主她,不是真正的开心她只恨自己没有武功,她只恨自己只能在战后看见你”
她不是真正的快乐,他其实也发现过,当他独身闯入桃源村救回失陷的吟儿返回五毒教时,他清楚地看见她眉间那褪不去的哀愁,竟然连他回来了也赶不走。他问她:“怎么看来我也要学吹箫才好,不然云大小姐心情低落的时候,我便只能这般袖手,一筹莫展了。”云烟回报的,只是轻轻一笑:“用不着吹箫那么复杂。只要你安安全全便好。”是啊,自己的男人,即便勇猛威武到不可匹敌,即便凝聚军心可一呼百应,终归是自己心头最记挂的那一个,因为他是明枪暗箭的中心,因为强招必自损,她不能不牵挂他不能有性命之忧,不能流血受伤,甚至连吟儿身上有的香味,都足够构成她的牵挂
江中子叹了口气,续述说:“更何况,郡主经历了这许多,也开始明白很多事理,当年少不更事逃婚,牵连了不少人在内,这些人,你可以狠心辜负,但郡主如何辜负难道要叫她下半生都活在愧疚里这些牵连当中,第一个就包括了郡主的母亲。身份的低微,注定她失去郡主根本就无力支撑,甚至无法生存。这也是郡主,一直以来的死穴。”
阡心念一动,他记得,去年的九月初六,他其实碰触过这个死穴:“听说当年我母亲生我兄弟两人时,差点送了自己性命,好不容易生出了我,她竟然有不生弟弟一死了之的念头唉,可见你们女子还是很辛苦,坚强伟大,未必不如男子。”“当真有这样辛苦说得我,倒是有些想念我娘。”她回应的同时,明显神色黯然,阡忽然伤魂,当时他并不明白她为何失落,现在却彻底懂了。遇见他之前的云烟,虽然是个表面风光的郡主,实际也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
“林阡,你出现在郡主应该长大的年纪,也成功地改变了郡主。在遇见你之前的郡主,虽然见识远远胜过一般女子,却终究是大胆鲁莽,闯祸而不自知,不懂得去体恤他人。这么多年,原不知道郡主是可以改变的,只是这个改变她的男人,竟在宫廷之外,江湖之间。”叶文暻叹息,“在海州之时,其实我就已经发现,你在她心中的分量”
“在海州之时”阡心头一颤,“原来叶总镖头,曾经找到过云烟”
叶文暻自知语失,无奈点头:“虽然你林阡行踪不定,但要在两淮两浙找到你们,并非难事。也便是去年这个时节,你与郡主出海归来,我便立即见了郡主,见了她两次,第一次见她,她立即便答应与我回宫,然而时隔一日再见她,她却延迟了日期。”
阡一怔,这个变故,一定与他林阡有关。
“郡主第一次答应得认真,根本不像会有反复,事实上,当时的郡主已经能够体会事态轻重,绝不可能是与我戏言,可是,林少侠可知她为何要延期,又延迟到了哪一天”
有一个日期呼之欲出,就是阡在海州中毒昏迷的凶手、玉泽的生日。阡被震慑,不由自主:“八月十五”
“是啊,正是中秋,后来我不甘心,深究才知道,郡主之所以延期,是因为蓝玉泽对你林阡延期。”叶文暻苦笑,“爱就是这么不公平,也就是这么伟大,第一次见我时,郡主以为蓝玉泽会回到你林阡身边,所以决定离你而去,可是第二天却对我说,她舍不得。她说八月十五,只是为了看你能和蓝玉泽释怀。只要你得到幸福,只要你觉得快乐,那她就离你而去。”云烟对叶文暻承诺的那一夜,阡却一直未归对着海潮宣战,那夜,云烟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似乎预感到她有借口继续留在阡的身边了借口,好悲伤的借口,只要这个男人找到真爱,只要这个男人幸福,她便离开
“其实,离中秋只有几个月啊,胜南,不会多久”她说,要陪他一起等玉泽,而他,那个时候,还一直以为自己和玉泽的爱情太煎熬,强烈地希望时间快些流逝,可是,永远不了解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会因为时间流逝慢慢地减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却还宁愿浪费她少得可怜的时间来陪伴他
离中秋只有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其实找到了真爱的,真爱就是她带来的,玉泽是不能释怀的梦,云烟是他爱情的归宿。而这个借口,本身是一个悖论,因为,如果她离开了,他就再也不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