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就动身到后院看儿子。
隆兴很给面子,在他怀里又蹦又跳。烛火映在黑玉似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温软潮湿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指。嘴里咿咿呀呀叫着,活泼又精神。顺治直喜欢到心坎里去。抱着亲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松手。
又走到陈旭日身旁,碰了碰他的袖子:“陪我出去走走。”
今晚的月亮不如前几天亮,但因为离的近,陈旭日仍然能够看清楚顺治蹙紧的眉头。
半晌后,他道:“隆兴这些日子健康多了,你照顾的很尽心,皇贵妃不止一次在朕跟前夸你。”
“谢贵妃娘娘夸奖,娘娘对小民真地很好。”顿了顿,陈旭日小心道:“前几天小民给娘娘惹麻烦了吧”
“你听到流言了”顺治走到侧殿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并且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皇贵妃的为人,朕不多说了,往后日子长了,你自个儿体会。”
“是。”陈旭日答应一声,想想这样反应太过冷漠,又道:“漂亮的人,多半没有什么才气,有才气地人,常常清高脾气大,贵妃娘娘漂亮有才又贤慧,为人和善,就是放眼天下,这样的人也找不出第二个。呃,大家都这么说。”
顺治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朕前朝事多,后宫里人多嘴杂,事也不老少,皇后不是个能管事地,上上下下有赖皇贵妃多方打点,她是个实心人,凡事宁可委屈自己累着自己也不跟朕叫声苦。均衡啊,有件差使,朕想向你讨个主意。”
陈旭日坐直身体,“皇上言重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顺治双手撑地,向后仰起身体,眼睛看向黑黝黝地夜空。
过了一会儿,恍似漫无目的般叹息道:“佛说人有前世和来生,朕相信这点。如果有来生,朕惟愿生生世世,再不托生帝王家,和皇贵妃做一对平平凡凡地小夫妻”
陈旭日偏过头,看着那个仰面望天的皇帝陛下。
不过是一个仅仅双十地青年,早熟,聪明,敏感,有优点,也有这样那样缺点的一个青年。
陈旭日有时候想,顺治不是个适合做皇帝地人,与康熙的种种作为相比较,甚至可以说,他不是个适合在政治圈子里生活的人。
他现在的想法,陈旭日倒是完全可以理解,也相信这绝对不是他的矫情话。
对于生而富贵,而且是富贵到皇帝的人来说,权力和财富的实际效用实在太低了,所以他反而羡慕苍头布衣们小制作低成本的人生。相比于文胜质的宫廷,质胜文的粗鄙市井里既有领里琐碎的矛盾,又有夫妻为一钱银子的意外之财如何花费而引发的甜蜜争吵。越是仪式和礼节缺席的地方,越不乏亲切的生活细节,扎实而细腻。
顺治坐直身子,拍拍手。其实台阶日日洒扫,哪里有什么灰尘,不过是人下意识的动作。
转过头迎上陈旭日来不及移开的目光,“皇贵妃凡事总喜欢压在心里面,你父亲是太医,应该同你说过,皇贵妃身体不比从前了,表面上看着健康,实际上已经伤了元气。在宫里这几年”
顿了顿,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往后宫中怕要多事了,你平日替朕盯着点,不管哪个人让皇贵妃伤神,你务必要跟朕说一声。”
“我”陈旭日迟疑了,做帝王的耳报神这个
顺治伸出手,“怎么样,跟朕做这个约定罢。”
“为什么是我我对宫里不熟,知书、小德子”他一口气念了数个名字,停下来道:“哪个人都比我合适。”
“在宫里边生活久了的人,说每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朕想听句真话也不容易,皇贵妃又严禁宫里人私底下跟朕打小报告。”
陈旭日冲口而出:“难道、我很像背后说闲话的人”
顺治目不转睛看了他半晌,最后认真道:“朕相信你不是,才想委托你。那天,你敢当面顶撞简亲王,就冲你说的那些话,朕欣赏你。陈旭日,怎么样,做个跟朕说真话的人罢。”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并肩坐到一起说话,陈旭日很难把顺治当成高高在上的帝王,不过是一个有些寂寞和孤独的年轻人罢了。
他一直认为,顺治对董鄂氏感情的可贵之处倒不是专一事实上他并不专一,也根本不可能做到专一,董鄂氏自己就常劝他要后宫雨露均沾,劝他到别的宫里留宿,这份不专一,其实有着许多不能说出口的无奈和妥协顺治对她感情的可贵之处在于“真”,真心真情真爱,不但生前要给她争名份,死后也要给她争。
或许因为他自己曾经在感情上跌过跟头,又来自拿感情当速食快餐似的现代社会,陈旭日羡慕,也衷心祝福每一对真心相伴的爱侣。
也或许因为此时此刻,顺治流露出了某种孤独和寂寞的味道,而这种孤独和寂寞,引起了他精神上的某种共鸣。陈旭日低头看看他再次伸出来的手,终于握了上去,承诺道:“好”
顺治笑笑,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行,朕先谢谢你了。”
陈旭日想了想,笑道:“小民听说过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送与陛下。”
顺治喃喃重复了几遍,眉间阴霾渐渐散开,赞道:“好,好,能说出这话的人,必不是庸碌之辈。不知是哪位高人竟有如何高论朕倒想见上一见。”
那是不可能的陈旭日忽然想到月前见到的那位世外僧人,便道:“哦,上个月出城回南边老家,路上错过宿头,在一家寺庙里借宿,庙里一位老师父说的。”
顺治兴趣更浓,追问道:“哪座寺庙,在什么地方必是一位见识不凡的佛门高人。”
陈旭日心中一动,这位皇帝痴心向佛是出了名的,他直觉那位不知名的老僧,应该是一位真正的高人,远在顺治先后接触到的几位所谓高僧之上。遂把从小和尚圆机处听来的老和尚的种种异处都说了出来。
顺治击掌道:“高人,这是真正的高人,朕一定派人细细寻访,务必要请他入宫为朕说佛解禅才好”
第二卷禁宫水深第三十五章当时年少一
科尔沁蒙古草原一行人,于四月二十三号进京,但一直未获准进宫见驾。
原因是吴克善亲王路上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
草原上正在流行天花,他们一路上也途经疫区,必要的隔离措施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