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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从前操劳过度,吴克善近年来只觉得身体大不如从前,也不知今后还能不能再来京城。能照顾宝贝女儿的机会不多了,若是她随扈南苑,父女俩总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或就能一块吃吃饭,散散步,聊聊天

“哥哥说话忒客气了,这等小事,有何难为皇上那边我去说,不过多带一位嫔妃,回头我让苏苿尔走一趟长春宫,告知静妃此事就是。”

孝庄注意到兄长须皆白,整个人看上去比两年前老了十岁不止,抚今追昔,心下不禁微感测然,“哥哥也当放宽心,静妃总是妹妹的亲侄女,有妹妹在,这后宫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去年冬里,皇上晋升她为一宫主位,还恢复了她中宫笺表,这表示皇帝终于知道自个儿错了,也有心修正,将来静妃处境只会更好。我已经吩咐下去,静妃的日常用度,一律照着皇后的品级供给,哥哥往后不必时时以她为念,年龄不饶人,倒是对自己个儿的身体多上点心才是”

吴克善得到满意的答案,婉拒了在慈宁宫用餐的邀请,告辞出宫。

兄长走后,孝庄越想越觉得蹊跷,“苏苿尔,你说静妃今次欲随皇帝往南苑去,是哀家兄长的主意呢,还是她自个儿的意思”

苏苿尔已知吴克善来慈宁宫见太后之前,先往长春宫见过静妃,寻思片刻,拿不准主意,“奴婢说不好,估摸着都有可能。王爷爱女心切,一心为静妃娘娘打算,也许就想着,倘使静妃娘娘跟着皇上出行,说不定有机会和皇上更亲近也许静妃娘娘静极思动,自己提出想出去散散心。”

孝庄慢慢摩挲把玩着手上长长的指套。

这的确是一件小事,南苑地方大,多带静妃一人不算什么,况且自己哥哥巴巴的来求,总不好为着一件不值当的小事抹了兄长的面子。

只不过,她这心里却是有些犯合计:静极思动静妃又打算搞出什么动静来不成

联系到她先召了陈旭日见面陈旭日

“苏苿尔,你去承乾宫传陈旭日过来,哀家要见他。”

陈旭日这两天尚算安份守己,除了固定的工作,陪四阿哥隆兴玩,就是看书,不停地看书。

几到废寝忘食之地步,连每天雷打不动必抽出一个时辰练大字的活计都停了。

他到皇宫的藏书库里,搜罗了许许多多这时代关于农工、经济现状等文本资料,不但自己通读研究,还在翰林院里寻人一一问个详细。

在政治上提高汉人地位,非一人一时之功,宜徐徐图之,但若论施惠于民,他或可以在这方面动点脑筋,稍微推动一下历史的车轮。

只是需小心求证,仔细规划,而且要找到合适的时机才可以把自己的计划推到台面上

听闻太后传召,陈旭日有些许诧异。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孝庄向来不会无故传他觐见。

在通往慈宁宫的路上,他们撞见了相向而行的孔四贞。

两下里见过礼,苏苿尔又是欢喜又是奇怪道:“四贞公主可是有几天没进宫了,太后昨儿还念叨您呢,这就要走了怎么不多坐会儿”孔四贞在宫外有公主府,有时会搬去宫外住些日子。

“皇上来了,正和太后说话,我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呆会儿再回来陪太后聊天。”

“皇上”苏苿尔顾不得多说,匆匆道别,领着陈旭日进了慈宁宫。

顺治挟着冲天的怒气而来,侍候的内侍宫女生恐触了楣头,早已经远远避开,不候召不往跟前凑。苏苿尔不欲陈旭日与皇帝撞见,正要吩咐内侍领他去侧殿暂候,正殿里突然传出桌椅相撞的大动静。

当下慌了神,顾不得别的,往侧殿一指,自己赶紧进去了。

陈旭日想了想,慢慢往旁边走,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极力捕捉内殿的动静。

“祖有明训,后宫女人不参政事,母亲口口声声祖宗家法,自己个儿又置祖宗家法于何地难不成那宗族礼法,只是母亲手里玩弄的玩艺儿您反对四阿哥,硬立三阿哥,究竟是何道理董妃到底哪点不如您的意,哪点碍了您的眼第一位皇后,第二位皇后,都不是朕的意思,儿子都要听母亲的,要册立您的娘家人怎么,这大清的太子,儿子也没了自主权”

顺治实是气的狠了,他真的要疯了,朝堂上独罢众议,终于得到一些臣子拥护,吏部终于选定了吉日。万万没有想到,要颁告天下行文各地册立皇太子的折子,却被孝庄太后下令留中不发。

他枉称大清之主,他的命令,臣子竟敢阴奉阳违,竟然比不得太后一道懿旨管用。

“儿子这皇帝做的委实窝囊,前面要听多尔衮摆弄,好容易盼得老天收了他,现在又换成母亲做主,如此要儿子做这个皇帝做什么干脆母亲就学唐时武则天,自个做女皇听政算了,儿子不做那傀儡木偶”

越想越气,顺治一脚踹翻了旁边一把椅子,“倘若母亲执意干涉儿子行政事,儿子这便召集众臣,行文天下,把这皇位让与堂兄儿子不是非做这个皇帝不可,只不知母亲大人,是不是也舍得不做这个当朝太后”

第二卷禁宫水深第六十一章眼泪

孝庄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指着发狂的儿子的手指,一个劲的颤抖。

这对皇家母子彼此不和,在后宫已经是尽人皆知的秘密。

可是皇帝这般撕破脸,不管不顾,大放厥词,又是大叫大嚷,又是摔摔打打,甚至撂出退位做威胁,尚属头一次。

孝庄气怒攻心,一千句一万句斥责逆子的话,都堵在喉咙处,她更想痛快上前,啪啪两个耳光打醒那个犯浑的逆子。

却是只迈了一步,已是浑身无力,身体如掉进没顶寒潭中。

突然间觉得心灰意冷,大失所望后,失望到极致的心灰意冷。

苏苿尔惊的脸色煞白,下意识的扶住自家主子,嘴唇蠕动几次,愣是没敢吱声,主要也是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了。

孝庄把失重般的身体靠在相伴几十年的贴身侍女身上,惨然一笑,终于吐出一句话:“苏苿尔,你看看,你好好看看,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我的好儿子,这就是堂堂大清朝的皇帝,这就是我牺牲了一切,费尽心机,从他落地那天战战兢兢操心谋划为他争取的好儿子”

他油皮蒙了心,眼睛里只有那个蘸夫再嫁的半个南蛮子,就只把四阿哥当儿子,为了把那个狐媚子生的儿子拱上太子的宝座,他什么都不顾,母子之情,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君臣之义,他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都可以不要,连皇位都可以撒手不顾

祖宗啊,列祖列宗在上,布木布泰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