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是淡淡一句问语,其中的肯定之意却是不容置疑,听在崔破耳中直如洪钟大吕一般,心下不急思索,也只能老老实实答道:“是”
“年轻人总是爱自作聪明,你莫非以为就那一点小手脚,就真的是天衣无缝了”老令公依然是淡淡的问道。
“孙儿不敢,实在是军资匮乏,无计可施之下,也只能行此下策了”
“观你到晋州之后所为,果断狠决有余,隐忍退步不足,须知刚锋易折,世间之事也并不是一味逞勇斗狠可得的,异日,若果有战事发生,依你之作为,又如何与友军相处这且不说,佛教潜势力之大,远远不是你能想得到的,如今你羽翼未丰,就敢悍然向他们动手,此事实在是办得莽撞了,此来京师,若有机会,且好好弥补一番才是”老令公看向崔破的眼神中有慈爱,也有淡淡的担忧。
“祖父教训的是”想想近日所为,崔破也是暗叫侥幸。
“你一文士出身,能有如此进取,也实在难得,再看你行事,也不是全然莽撞之辈,异日统军或是为官,须切记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的道理才是”说完这句话后,老令公双眼微闭,崔破但知今日会见已毕,当下恭恭敬敬又是三叩首后,悄然辞出。
出门之后,崔破吁出一口气后,向郭暧所居宅院行去,刚到门口,早有家人飞奔入内通报。
“好你个崔十一,不错不错,做事爽快的很哪”刚进院几步,就见郭暧迎了出来,哈哈笑道。
“好什么”崔破想想适才老令公所言,再看郭暧这模样,也只能苦笑连连。
“没看出来呀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这才上任几个月,这杀星状元的名号竟然都传到京中来了老浑来信了,说你亲自领军诱敌,更是在以少敌多的两军阵前,坚不退步。老爷子收到信后,高兴的很哪那天中午还破例饮了一盏酒,只是我就惨了,少不得又被拎去教训了一番”郭暧一边拍着崔破的肩膀,一边打趣道,只是崔破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丝丝不甘之意。
“谁让你娶了一个公主呢享受荣华亲贵的同时,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的”素知他心意的崔破,心底也只能无奈叹道。
“走,喝酒去”随着郭暧的一声大叫,就要拉崔破入堂狂饮。
“且慢随我同来的师兄还在我宅中,还请驸马爷派几个人去我府上安排照应着,另外,菁若给公主的也要送到才是”
“你还有师兄你入的什么教门还派什么人,我这就吩咐人请了来,大家同饮共饮便是”说完,不等崔破拒绝,郭暧已挥手召过两个下人,一个给公主送了信去,另一个出门去请静风来府。
“当年在定州崇玄观读书的时候,多蒙观主照顾,我也就拜他为师,做了个香瓶弟子,今次同来的,就是我的二师兄静风”崔破顺嘴解释道。
闻听此言,郭暧猛然顿住身形,眼睛睁的老大道:“你还有个道门师傅如此说来,这洗劫和尚的大案,果然是你做的”
崔破闻言,更是一阵苦笑,此等他自以为机密绝伦的事情,如今竟然是闹的尽人皆知了,口中却不正面答话,只反问了一句道:“驸马爷为何会以为是我做的”
“河东,那可真是百战之地,朝廷平定安史叛乱的时候,那里可是主战场,那该有多乱了可即便如此,那些寺庙也是个个安然无恙,偏偏就是你去了晋州不久,可可的它就遭劫了还都是晋州边上的四州,三夜之间,一十三座大寺,这倒是与你之前的行事风格相仿。如今,你更蹦出个道门师傅来,这佛道两门的不和,就更不用我说了吧你个崔十一呀还真是胆大妄为,叫你一声杀星状元也不算错”郭暧的一段分析只让崔破无言以对,只能心下自责道:“自作聪明了,真是自作聪明了”
见到崔破一张苦脸,郭暧嘿嘿一笑,也不再问,只将他拉入堂中,手掌轻拍,瞬时之间,酒蔬、歌舞齐备,二人轮番对邀,举盏狂饮。
崔破心下郁闷,来者不拒,开席未久,已有醺然之意。
“十一郎也莫太过于忧心,此次事中,既然一个人都没死,那万事也就还有转圆儿的余地,那些贼和尚都是些势力鬼,未必就肯一下撕破脸来,和尚们有的是钱,还在乎你这点小数,若他们还真敢鱼死网破的干,咱就跟他干,一群假模三道的东西,怕他个鸟”有了三分酒意的郭暧,便是劝人也是如此的火气十足。
二人正在这边说话,却见一个下人领着一个道装打扮,四处张望的壮汉进得堂来,却是静风到了。
卷三龙战四野第二十章
“师兄,这位就是当朝驸马都尉,也是菁若的叔父,你快”见是师兄来到,崔破忙忙起身,为他介绍道。
“这是你家的房子,可真是大呀”静风一见郭暧,也不上前见礼,先自开口道出胸中惊讶。
“好好,十一郎,我喜欢你这师兄,是个直爽汉子”郭暧微微一愣后,抚掌笑道。
唤人再整盏盘,三人同坐共饮,刚刚两盏,就听静风叫道:“驸马爷,把这些跳舞的都撤了吧让人看着软绵绵的,好不憋气”
这句话一出,郭暧大起知音之感,挥挥手遣散了舞伎,饶有兴趣道:“静风道长这性子我实在喜欢,你又是十一郎的师兄,大家也不是外人,若是道长有兴趣,我跟玄都观的华玄道长说一声,就长住京城如何那可是长安有名的大观,素以桃花之盛闻名天下,岂不比定州那僻远之地要好”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的玄都观,这个观里的道士可是以势利眼而名传青史的”崔破心下讶异道,下一刻,又是自嘲一笑,那个“刘郎”,此时只怕还是一个刚刚开始牙牙学语的孩子吧
“又是道观,都住了这么多年了,冷冷清清的我可不去,还是师弟那军营中住着有劲,热闹的很”静风闻言,连连摇头道。
“哦那我就不勉强了”彻底无语的郭暧苦笑说道。
这一番饮宴直到日影西斜时分,方才结束。崔破师兄弟摇摇晃晃的告辞回府,略一梳洗,也就早早睡下。
第二天,崔破起了个大早,本待与师兄打个招呼,但是见他呼呼睡的正香,也就一笑作罢,独自策马往通义房崔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