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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嘀咕了一句,饶有兴趣的向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一眼,这个老骑兵已是两眼圆睁,瞪的老大,良久之后,方才痴迷对已到眼前的这匹,身量直比普通马儿高出一头的异域名马评价了一句:“真他奶奶的好马”

马上的骑士头戴一个压的很低的大大竹笠,使老杨难以看清他的模样,不过从下马时的矫健来看,来者应该年岁不大,身上的穿着也是一件普通的麻布儒服。

“看着也是普通,只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马”没来由的老杨脑海中蹦出了这样一句话,正在他这般思量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清朗话语:“烦请老哥帮我通报一声”随之递上的是一张清雅的淡黄色名刺。

因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积功九转而荣升为镇军将军的李相成,接过老杨递过的名刺,随意的瞅了一眼后,一愣起身道:“他怎么到了这里”怔了片刻后,见老杨还在傻乎乎看着自己,忙挥手道:“快请,快请”

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密谈,使老杨有机会将那匹全身火红的好马从头到脚的欣赏了个遍,在他眼中,这匹马要比吐蕃、回鹘所产的名马好过很多,以至于那骑士辞出之时,他终于按捺不住的问了一句这马的出处。

“大食”那骑士随口答了一句,随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直到远远的连影子也看不到了,老杨才满脸遗憾的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西海滨龙的种,怪不得如此不凡”

这骑士一路不停的穿州过县,直到十三日后,他自益州剑南道节度使韦皋府邸辞出,疲倦的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容,抚摸了爱马片刻,换回声声雷鸣般的豹嘶,复又翻身上马,出北城急驰而去。

和蕃会盟使崔大人的病一直缠绵了近月时光方才痊愈如初,在接到中书省四道催行公文后,使团的行程陡然加快,过陇右道岷州、兰州,这日已经到达鄯州所在。

这几日的一路疾行只让整个使团疲累不堪,早早用饭过后,俱都入房安歇。惟有崔破在师兄的陪同下,上街观望此地民风。

鄯州距吐蕃辖下大非川也不过数日距离,所以这鄯州街市上多有辫发裘衣的吐蕃趾高气昂的行走,本地百姓见了他们往往退避让道,稍有迟缓,多是马鞭临身,崔破强拉住几度意欲暴起的师兄,回转驿站而去。

第二日起身,使团折而往南,向柏海行去。

这一路越往南行,种种情形愈是不堪,残破的官道两岸俱是唐人房屋,却是久未修缮,已蔽旧至不能遮挡风雨,许多毛裘蓬首的汉人百姓透过房屋的缝隙观望着这支队伍,他们的眼神中有茫然,又愤怒,又有丝丝深深隐藏的期盼。

这晚,使团一行到达小县龙奇,崔破正要下令进驻驿站,却见随行的户部王亮主事上前道:“崔大人,这驿站也就不用去了,咱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营驻扎吧”

“这是为何”崔破诧异问道

崔破这一问换回王亮一个艰涩的苦笑:“此县距离吐蕃太近,虽名为我大唐所有,其实控制权全在吐蕃,本县人丁都已经被他们掳掠挟裹而去,地方官都没有了,还有什么驿站可住”

看着死寂的龙奇县城,崔破也只能无奈的在城中择一空地扎营。

天色渐暗,崔破正在帐中整理文书,却见门外值守禁军军士带了几人进来,未等崔破看清他们的模样,这几人已是伏地叩首痛哭不已。

一惊之下,崔破细细看去,见眼前五人皆是须发如枯草的老人,黑瘦的身躯上穿着因浆洗过多而成纱布状的唐服。

疾步上前,崔破一一扶起地上的老人,吩咐军士上茶后,崔破开言问道:“几位老丈,此举却是为何”

这几个颤巍巍的老者又抽噎了片刻,其中一人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小老儿几人已有八年不曾见过我大唐官吏,激动之下,一时失了礼数,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将几盏茶一一分送各人,崔破方才惊诧道:“八年”

“正是八年了,大历六年秋收刚过,吐蕃人就突然来了,他们杀了本县于大人,抢光了我们的粮食,这还不算,更将老弱之人要么一刀杀了,要么断手凿目,弃之不理,其他人都一股脑的驱逐南去做奴隶,几万人号啕大哭的南去,吐蕃人却是看的哈哈大笑。出城十五里到虎跳崖的时候,那吐蕃将领下令,准我们分批上崖,东向哭辞乡国,当场跳崖的就有一千多人,那个场面真是惨哪小老儿没跳,结果就被押送到了吐蕃南边放羊,直到去年,实在是年老放不了了,才将我驱逐。他们几个,情形也是差不多”简略的介绍了经过,说道伤心处,这老人又是一阵痛哭失声。

“啪”的一声,实在是听不下去的崔破拍案而起,一边绕室疾走消解胸中怒气,一边口中道:“贼子欺人太甚”

他这一声拍案只让那几名老人一惊,放下手中茶盏,五人又是拜服于地,适才那老人接言说道:“大人息怒,本县现有人丁八百七十六口,八年来未敢忘唐服,我等五人今日来此,正是想问一问大人,朝廷可还挂念我们这大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送走几位老人,和蕃会盟使崔大人帐中的烛火彻夜未熄。

一路向南,三日后,使团一行正式抵达柏海。传令其他人稍事休憩,再整衣衫,以备入城后,崔破独自策马驰上旁侧山丘,向眼前这个简陋的札陵糊畔小城看去。

“崔大人在看什么”却是随后而来的王亮主事开言问道。

“我在看这城,也在看这路”崔破未曾回头轻轻答道,只是他的声音是如此的空寂、辽阔。

“城路”王亮愕然不解问道。

“正是,就是在眼前这座城中,一百三十余年前的贞观十五年,时任吐蕃赞普的松赞干布迎接到了他那来自大唐皇室的新娘,美丽贤淑的文成公主;六十年前的中宗景龙四年,这座城又迎来了另一位同样美丽贤淑的金城公主。两位公主入吐蕃带来的不仅有我大唐海内一家的善意;有毛诗、礼记、左传、文选这等国粹;更有桑苗、蚕种及数千酿酒、制磨、烧陶工匠。正是这些,在极短的时间内,使这个仍旧处于氏族部落制后期,连造纸都不会的民族极大的发展起来。”随着崔破这缓缓低沉的叙说,王亮眼前似乎出现了两队蓝天白云下,行走在碧草连天高原上的雄长队列,两位乘着銮架的盛装公主,引领着浩浩荡荡工匠一路走过。

“这座城两位公主来过,数千我大唐各业最为杰出的工匠来过,如今,我们踏着他们昔日走过的道路,也来到了这座城中。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们是带着和平而来,而我们却是为企求和平而来”一言至此,崔破口中发出一串讥诮的轻笑。

gu903();听到这番话语,王亮主事只觉胸中淤积的紧,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沉吟良久后,开言道:“往日贞观十年初通和好,远降文成公主入蕃;已后景龙四年重为婚姻,金城公主因兹降蕃。自此以来,万事休贴,舅甥修其旧好,同为一家”说完,见崔破眼带迷茫之色,乃跟上一句解释道:“此乃唐蕃会盟碑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