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妾身与弱衣妹妹”满脸哀怨之色的菁若柔柔的说了一句,只让从不曾见过她如此模样的崔破眼中竟是微微一亮。随即心中暗骂自己一声后,复开始温言劝慰。
“当年阿爹也是这般模样,自从不与娘亲同房搬往书房不久,家中也便有了二娘,随即三娘、四娘、五娘等人也都等堂入室,娘亲脸上也就再也没有了笑容,十一郎,你昨晚一夜不归,又不在弱衣妹妹那里,我真是害怕极了”幽怨的菁若说话之间,竟然有点点晶莹落下,显贵朱门的生活给与了她滑若凝脂的肌肤和落落大方的仪态,但是在她的心中也同样埋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一个应景之间,便不可遏止的萌发而出。
见到她这般模样,崔破心下一声无奈长叹的同时,也愈发温柔的细细安抚,口中更是迭声道:“阿若你莫要担心,十一郎必然不会如此对你,你我夫妻可是相约要一起变老的”
只花费了老大的工夫才使菁若放下心事破涕而笑,崔破遂又匆匆往母亲房中问了安后,便出府策马往皇城工部衙门而去,所幸尚不曾去迟。
待崔破又硬着头皮看了两份文卷之后,却听窗外堂中传来一片“郎中大人”的招呼见礼声,却是本部司官李郎中到了。
那李郎中随意的挥挥手,着众人各安本业之后,正待进入自己的公事房中办差,却见对侧房门大开,员外郎崔破正伏案读着文卷,看到他那一副满脸苦相、咬牙切齿的模样,纵然是素来少苟言笑的李郎中也是忍不住哈哈一笑,跨步而入道:“崔大人何其辛苦成如此模样”
见是他走了进来,崔破起身一个见礼后,又借机自嘲一笑叫苦道:“下官委实是看不懂这等文卷,还请李大人高抬贵手,派我一个力所能及的差事如何”他后世本是文科出身,来到此地后数年之间接触的又都是经书典籍,此时再看到这等专业性极强的案卷难免头大,更何况此时诸种数据的记录方式迥异于后世,并不规范。一个好的匠人往往都是需要自小拜师方能熟谙其中窍要,又岂是三两日的功夫便能通达的而我们的工部员外郎崔大人毫无重新学习一番古代数学的计划与毅力,也只能无奈服软了。
他这一番话语让李郎中听的心下甚是爽利,以前本司也曾经调入过两任科举出身的员外郎,受到同样待遇的他们一个是满脸不屑的将之斥之为“下三流”;而另一个则是埋头苦干,想要将之琢磨的通透,可惜直到他因司职无功而被外放地方的时刻,依然没能搞明白该怎样计算、设计出一座城池出来,更遑论建造了。自此以后,“看文卷”便成了工部司这一亩三分地上独有的“杀威棒”,对待那些科举出身、眼高于顶的进士们可谓是屡试不爽,趁手已极。
见崔破这一榜状元能够放下颜面,坦承“不懂”,昨日对他已是有了几分好感的李郎中遂也不再为难,微微一笑道:“本司主理业务倒也庞杂,然总其言来说却可分为三块,一则建造城池;再则修缮整理地方城池、官署;三则兼辖少府、将作监下属工匠程式,核查各地库司所储器械。却不知崔员外有意于那一块之事物”
若是单以经手银钱、油水而论,自然以第一、二两项是为美差,然崔破其志不在于此,那李郎中也未必就肯放手,是故他也不再多做思量。径直言道:“似关涉到城池之事,李大人自是其中行家里手,下官就不插手了。至于这第三项嘛多是琐碎芜杂之事,下官年少,想来多跑跑腿督导一番还是力能胜任的,未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他之所言可谓正是那李郎中心中所求,初始之时,他刻意冷遇崔破这个状元郎,除了心中不平外,更多还是有想要将之搓磨一番的意思,先打消了他心中枪权的想法再说。只是昨日朝会之后,随着了解崔破信息愈多,他这心中也不免忧心愈重,毕竟这位员外郎与前几任大大不同,他的来头也实在是太大了些远不是他一个五品郎中可以任意摆布的。其实适才他说那分工之事时,实在是心中颇有惴惴之意,及至听到崔破自愿去担当最为疲累烦琐之事,李郎中虽则面无异色,其实心中大是欢喜,那里还会更有异意
似是对他如此识相的赞赏,又似是怕他变卦,李大人当即携崔破往前堂厅中与一干小吏们通报会议,算是正式将崔破的职司给确定了下来,更给他划拨了四令吏、六书令吏、两亭长的手下以供调遣,就此正式结束了崔破这空头员外郎无职无兵的尴尬境地。
会议完毕,崔破自领了一拨手下回到自己公事房中再做商议后,便带了当日为自己送呈文卷的计吏往各地工匠场坊监察巡视而去。
先是巡视了城中位于城门处太安坊的铠甲作场,看到数百成千的工匠们在炎热的将作屋内挥汗如雨的打制各式甲器,旁侧硕大的库房内从大唐军士制式的明光甲到最高档的细鳞锁子甲堆积如山。只是工匠们各自为战之下,效率难免略显低下,有心想要与他们讲解一番“流水线”式的工作方法,却又担心自己于工匠程式之事上了解太少,意见恐是难以尽善尽美,遂强行压抑住了,直待思虑的完全了以后再想法子逐一推广开去,此举想来必能大大推动朝廷备战之筹划安排。
出了这几家制作场,翻身上马的崔破耽于思虑适才所想之事,难免脸上表情严肃了些,只让那胆子奇小无比的计吏心中咯噔一声,开始反查陪同这位还摸不熟脾气的崔大人办差时可有什么出格之事,苦苦思虑之下,这位心思灵动的计吏终于找到了原因所在:“这位崔大人可是一榜状元出身,那里会有兴趣去看这些武夫们的勾当还是要带他到一些更为文雅的所在才是正理”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暗悔不迭的计吏当即将马头一拨往大业坊而去。
直到一阵浓浓的墨香味扑鼻而来,才惊醒了犹自沉思不已的崔破,好奇的看向眼前这个也是占地阔大,却是一片安宁的作场。
“王贵,这个作场又是干什么的”一边向内行去,崔破向着前行的计吏问道。
“回大人,此地乃是制墨作场所在,凡京中各部、寺、监及军中公文往来所用之墨皆是由此地而出”那名唤王贵的计吏一边半侧着身子退行,一边满脸堆花的说道。
“看着点儿地,小心闪了你的脚”见他这副样子,崔破忍不住一笑说道,随后又喃喃自语了一句:“制墨,倒是有点意思”对于苦练了三年书法的他来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观摩如此大的制墨作场,难免不兴趣大增。
见到这位大人一改适才凝眉塌脸的神态,王贵心中顿时一块大石落地,面上符合而笑,心下着实为自己的聪明大大的得意了一回。
愈向内行,鼻中墨香愈浓,绕过制松烟的院落,正当他兴致勃勃的看着杵墨匠人捣制墨锭之时,一阵阵凄厉的喊冤声蓦然从右侧厢房中传来,看了一眼身旁陪伴的作坊掌固一眼后,崔破当即拔脚而去。
gu903();那右厢房中的汉子见是一个身着六品服饰的官员疾步而来,叫声也愈发的洪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