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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言群臣心中是何想法,只是崔佑甫的这一番进言立即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首先便有礼部尚书杨炎出班附议,随后礼部侍郎、工部卢尚书及中书省下两位侍郎也随后跟上附议,虽然人数不及拜伏于地的王清堂等人多,但由于他们权高位显,是以朝堂之中倒也取得了一个微弱的平衡。

自刘晏出班奏言以来,皇帝陛下那阴沉已极地脸色开始渐渐好转,待到杨炎等人群起附议,他的心中更是如同三伏之日痛饮了一盏冰珠般,爽利已极。眼见众人奏对完毕,李适略清了清嗓子正欲开言,却见那拜伏于地的老臣王清堂蓦然提高了音量道:“陛下今日所颁饬令,臣万死不敢奉诏,臣再请陛下三思。”言至此处,这位性情刚烈地老臣抬头目恣欲裂的看向崔中书道:“臣请劾崔佑甫阿谀事君之罪,其人首鼠两端,实无宰辅之才,老臣俯请陛下将其黜落之,以安朝臣万民之心。”

随着王清堂的这一声高呼,顿时又引起蜂拥而上的附议之声,尤其是门下侍郎张镒更是全然撇去诏令之争,开言肆意攻击崔佑甫、杨炎两人结党营私事,竟有趁此良机将二人一举扳倒之意。崔佑甫虽是碍于身份不便驳斥,然则杨炎见这老仇人又敢如此,那里还能做半分退让,当即不假思索的反驳出口,他这一代才子的口舌功夫自非张镒可比,只三两句之间已是驳的他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的张侍郎正自挽起衣袖,要再来一场全武行,却忽听一声暴喝:“放肆。”当即气焰尽消,塌了身子重新拜倒,只将一双充血的眼睛紧紧盯住杨炎,而他的对手却是满脸讥诮之色地对他看也不看,只将这位恩萌得官高位的侍郎大人愈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看看尔等的模样,可还有半分朝廷大臣的体面。”面色阴沉的李适厉声言道,厌恶的瞅了犹自气鼓鼓的张镒一眼后,脸上浮起丝丝冷笑的皇帝陛下续言道:“众卿家且都起身,听朕给大家说一个故事。”

说完,也不理众臣子诧异的目光,李适移目于含元殿那金碧辉煌地穹顶,缓缓道:“昔日蜀、魏、吴三国争霸之时,曹操统领八十万大军南下伐吴,当其时也,吴国军马不及其四一之数,眼见曹军兵锋日近,一时间吴国臣子人心惶惶,群议应当降了曹军才是,便是连孙策遗命的托孤大臣张昭也持此议,只让一代英主的孙权也是犹豫不已,所幸,天赐了一个鲁肃于吴国,只短短两句话便坚定了吴王的必战之心,这才有了千古流传不绝的赤壁大战,诸卿可知当日鲁肃对孙权所说的是何言语吗”

如今殿中所立者,且不说颜真卿这样的一代大儒,便是其他人又有那一个不是读破了万卷书的对那三国史事可谓是乱熟于心,那里会不知晓鲁肃所说的那一句千古名言:“彼辈降敌不失公侯之位,大王若降敌,欲做一富家翁而不可得。”心底一遍遍品味着这句话,众臣子只觉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蓦然而起,顿时,整个含元殿内竟是鸦雀无声。

看到这等场面,收回目光的李适又是讥诮的一笑,振臂起身,留下一句:“此事朕意已决,诸卿依诏遵行便是,若有心存怨愤,敢于懈怠公事者,朕虽欲饶尔,国法却是不容”不容众臣再言,便转身向后殿行去。

“陛下,老臣自开元年间入仕以来,两出长安、侍奉三朝,自问一片忠心,不想今日见疑陛下,老臣还有何面目忝居人世”一言即毕,这位一生刚烈的老臣再发一声悲呼:“大行皇帝老臣无能,不能劝阻陛下行此亡国之政,这就来先皇请罪。”随即,在满殿人愕然的惊呼声中,大理寺卿正王清堂猛然起身,疾冲几步,竟是以头撞向含元殿中的盘龙柱,一声闷响之后,这位三朝老臣软软倒地,一股股喷涌而出的鲜血片刻之间便将他身侧明亮如镜的地面染的一片艳红。

见到如此一幕的李适也是一惊,面色蓦然发白,沉吟片刻后,终于将心一横,一言不发的出殿而去,空留下身后一片惶急纷乱的声声叫喊在含元殿上回荡不休

卷三龙战四野第七十章

“相公,今日难得有如此之多的部寺大臣同时发难,正宜借此良机一举扳道崔、杨两个奸贼才是,可相公”出皇城南行的朱雀大街上,当朝首辅的四驾轩车辚辚而行,车厢内,与常衮相对而坐的门下侍郎张镒语带抱怨之意的说道,想来他还在为错失适才的大好良机而遗憾不已。

闻言,首辅大人心底已是对眼前这位不知进退、更看不清形势的门下侍郎暗暗摇头不已,今日之形势,再合着新天子的性子,纵然是满殿官员齐声反对也是无用,多添上一个他又能如何其实,直到现在,常衮心中也是不明白,今日自己的那一番含蓄的表态到底是利弊如何虽则隐隐之间拢住了王清堂这一干人,但只怕是在当今这位刻薄、刚愎的皇帝陛下心中减分不少,此事后续又将如何未来的朝堂中自己又将如何自处一想到这些,首辅大人的心中也是乱麻一片,在这一刻,他竟是开始无比怀念那位以“宽仁”待天下的大行皇帝来。

见自己的一番话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张镒明智的转换了话题问道:“然则陛下口中所言的那位鲁肃又是谁莫非是崔佑甫那老贼”

“不会是他,此人我知之甚深,虽则今日朝堂之上他附议了这道诏书,但于其骨子里还是力求稳健的,撤四道节度这等事情不合他的本性,也不符合他素来奉行的中庸之道。”背靠着舒适的波斯毡垫,常衮眼神似闭非闭的缓缓说道,只是他这一解说愈发让张镒疑惑不已,口中喃喃自语道:“不是他,又会是谁”

一任他独自呓语许久,常衮方才缓缓开言道:“只看这道诏书所示,竟是弃北就南,先向容易处下手。而后待南方藩镇皆削,再挟此势不可当之威,调集天下半数人、财、物戮力剿灭河北四镇。这个鲁肃打的主意直是要从根子上一举解决掉藩镇跋扈的祸患;舍难就易、循序渐进,从这一点上来说,这倒是一个保守的策略,最难得的是,这一策略暗合了陛下登基之初,急欲事功的心理。是以也就有了一个激进的外衣。如此上迎合天子,下暗合时势的良策,也还真亏了这鲁肃能想的出来,崔破呀崔破,老夫还真个是小瞧了你”言至最后,首辅大人才为张镒正式揭开谜底。

听常衮一番解说直点头不已的张镒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一阵愕然之后,讶异道:“会是这个黄口小儿,相公,这这”

此番,常衮却是不再接话言说,只顾自于袖中掏出一张精工竹纸递过,张镒不解接过,细看之下。面上表情愈是肃重,良久之后,方才原物递还道:“想不到现下这小儿受宠如此,他一六品小吏如此频繁入宫觐见,相公要早做主张才是。”

闻言,常衮淡淡一笑,轻轻自语了一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随即也不向满头雾水的张镒解释,而是猛然端正了坐姿道:“现时皇上正是对他多有倚重之时。此时实不宜轻举妄动。所幸今日王清堂不曾殒命,你此去之后,当谴心腹之人将今日朝会之事广为流布,更要言明上此策者乃是工部司员外郎崔破。朝廷想要四道藩镇的命,这些人也不是引颈就戮的善茬儿,只待异日大变即起之时,只要局面稍不利于朝廷,他这今日的功就会一变成为异日的过,介时我等趁势而发。坐实了他逼反四道的罪名,想必,就是郭子仪这老不死的怕也要哑口无言了吧”言至最后,当朝首辅大人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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