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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的安蒙军进行着从未有过的苦战,而后方的雨辰,也觉得自己处在一张网的中央,处理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接收着各方面涌来的海量信息。在这个时候,他虽然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如履薄冰的地位,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做出了决定,引起的反应和后果都是连锁性的,但是现在这个复杂而且能决定民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气运的局面,却让他精神亢奋、精力充沛。
上海的天气已经走出了原来湿冷的冬雨气候,天色已经放晴。这个漫长的冬日,也快要结束了。而雨辰要面临的方方面面的事情,现在才刚刚开始。大选正式开始就在这几天,杨度和章太炎坐镇北方,整合原有的北方竞选资源,陈卓和沈恩孚、丁西林他们坐镇南方,掌握住南方自己原有的资源。同盟会和国民党方面,自己会给他们一个公平参加竞选的姿态。但是雨辰相信,自己肯定能在竞选当中获胜!国民还是需要一个强者,现在的民心士气都是这样。自己一手引导起了这个风潮,他也丝毫不想把自己的旗帜地位让给别人!民主还是独裁,他固执地认为探讨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民国来说是太奢侈了。如今,需要的是一个有手腕、有能力、有威望的强者。国家开始稳定发展了,再慢慢探讨这些问题也不迟。自己本来就不是完全靠玩弄政治、靠投机和妥协爬到现在这个地位的,自己相信的,还是实力和大势!
国内的事情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但是现在对他精力牵扯最大的,还是在东北和日本的对峙。这件事情在日本军部少壮派和自己的强硬决心之下,一下就演变成一场伤亡惨重的激烈战斗。眼看着双方就像斗红了眼的公牛,犄角都顶在一起,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喷出来的热气都到对方脸上去了。日本关东军朝鲜军方面的叫嚣声一天比一天高,日本的几艘大军舰已经开赴大连,上海也增加了一个驱逐舰战队。但是这么激烈的反应,在雨辰看来也是题中之意,威慑的态势是为了谈判开路,不然为什么现在日本国内陆军都没有动员?虽然坊间的报道和国际上流传的消息是双方现在打成平手,在辽河前线对峙,但国际上对雨辰麾下的部队已经非常高看了。日军在日俄战争中打出来的威名,现在都还流传着,积弱已久的中国军队居然能在东北地盘上和他们打成平手!
只有雨辰和自己手下一些高级军官才心里有数,安蒙军打了一场交换比相当划算的胜仗。要不是他现在还拽着那帮手黑的小子的缰绳,吃掉面前勉强摆着一个架子的日军第五师团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自己精心打造出来的这支部队,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和投入啊。现在打成这个样子,火候已经足够了。三万多人的安蒙军主力,加上自己现在已经摆在天津的后备部队,日军不动员三个战时的师团,是无法吃掉自己主力的。但是现在就在东北大打出手,不是这些力求缓和的大正时代的日本政治家们的终极目标。当然满蒙的权益日本人一定要确保,现在就是双方找台阶的时候了……自己如何在这一场政治交易当中,维护自己的民族英雄形象,为大选推波助澜,并且有实际到手的好处?这场博弈,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
至于美国?想到这里,雨辰忍不住轻轻笑了。在这场东方式的政治游戏当中,有他们的参与,也变得更加有意思了。他从自己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没有按叫人的铃声就自己大步走出了门,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心情就是很好。他的随从副官王登科听到门响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雨辰笑眯眯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这么好。他有些疑惑地看了一下时间,问道:“司令……您和库柏先生、乔治先生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现在还不过是中午的时间,还有什么突发的事情要办么?”雨辰摇了摇头:“你转告一下美国总领事馆库柏那里,本来在松江见他们,现在改在上海李章云的宅子里了。我在那里请他们喝下午茶……再说,好久也没见着小媛啦。登科,给我备车。”
王登科更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从参谋职位来接任雨辰的副官处长,人人都知道这是未来独当一面的大好阶梯。第一任副官长张志鹤现在负责豫南,那里是江北系统唯一的军政区域。陶定难现在任安蒙军的中央陆军第一师师长,也许是全国最精锐的一个师的师长,现在在前线打日本鬼子打了个痛快。自己在这个位置,一定要给司令留个好印象,兢兢业业做事。前任副官长陶定难卸任的时候把这个司令的工作生活习惯都给他一一交代清楚了,他也在心里面记得牢牢的。陶定难和他说,司令这个人是个工作狂,虽然已经订婚了,但是就像没这个事情一样,几乎没有主动去找过李小姐,李小姐来找他都不一定每次都能见着。现在又是千头万绪的事情压在他的身上,李章云已经让女儿不要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了。虽然两个人都在上海,可是见面极少,比当初在徐州的时候远远不如。现在司令却要在李小姐那里见两个重要的美国人,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不过看司令难得心情这么好,他也只好按捺住满腹的疑惑,一溜小跑出去准备车子了。
雨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再整了一下身上的武装带,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呢。那个背负着非常重要使命的乔治·斯文森,以前都是通过库柏在中间往还,虽然双方越谈越投机,每天往美国国内发回的电报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在交涉上,良好的私人关系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今天这个专使终于要正面和自己会谈了,就从一个略微轻松一点的氛围开始着手。虽然这个念头只是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但是也许真是最好的选择。。
李媛是才吃过了午饭的时候接到王登科打来的电话的,只是说司令准备来看她,并要在她这里会客,都快闷疯了的女孩子顿时兴奋得跟什么似的。雨辰在全中国已经是万众瞩目的人物,和日本在东北的对抗,又让他民族英雄的地位不可动摇。舆论报纸现在对他全是溢美之词,连他和李媛的订婚都被吹捧成年轻革命英雄和上海第一名媛的天作之合,这就有些让女孩子有些哭笑不得了。雨辰那么辛苦繁忙的一个人,有时她都忍不住哀怨地想,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地位?自己也只有在每天陪着自己、抱着各人打算和目的的女伴歆羡的眼光当中,才能找到一些平衡了。自己这个未婚妻,真是当得有名无实呢。特别在自己心目中那个人,有着太多的责任和抱负,有着处理不完的事情的时候更是如此。不过无论如何,她现在还是很开心,几个女伴看她接完电话就笑着跑上去找衣服,对望了一眼之后,才问出来雨辰居然要来这里喝下午茶!这时她们更是说什么也要赖在这里了。她们和李媛这么接近,天天在这里打磨旋儿,还不是为了自己或者家族能贴近现在这个民国最有权势最有前途的年轻军人?这个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她们顿时热情地帮着李媛挑衣服,有的大小姐也放得下架子,帮着仆役们布置下午茶的场地。屋子里面全是女孩子的欢声笑语,热闹得就和早来春天一样。
雨辰的汽车在下午一点准时来到静安路李章云的洋房门口,他现在的待遇和以前大不一样,虽然卫护的卫兵还是留在租界门口,但是随车的卫兵可以带枪,还有巡捕的车子为他开路。中国在租界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势、这么有影响力的人物了。
李媛早早就在洋房的门口等着雨辰了,几个女伴站在大厅的门口,也抻长了脖子在向那边望去。黑色的挂着江北001牌照的汽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两边站着的卫兵跳下车子,先让前排的副官长王登科钻出车来,他朝站在那里小脸笑得春光灿烂的李媛微笑点点头,伸手把后座的车门也打开了,雨辰低头就钻了出来。他今天气色很好,还是穿着一套整洁的黄呢军装,武装带扎束得整齐,并没有披军大衣,看起来精精干干的,和李媛上一次见他的时候相比,身上那种沉稳睿智的味道,更加明显了。他看见李媛穿着一身颜色素雅的旗袍,也许是在室外站久了,加上了一领毛皮的披肩,就像冬日单调风景里一朵婉约的小花。看着他走下车子来,因为订婚之后只是在他从天津回到上海时见过一面,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雨辰内心微微有点歉疚,自己实在是太忽略这个女孩子了啊。他微笑着迎了上去,握住了女孩子发凉的手,低声笑道:“真是很久没来看你了,我真是忙,你不会怪我。”李媛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酸酸的,但还是抬起头来努力地笑道:“没什么,只要你能来就好,我没什么的……我这些天一直都在看报纸,知道你是在忙着平定东北的事情,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比来看我重要,真的……”女孩子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喷吐出来的暖暖热气打在雨辰的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幽香。女孩子的眼睛里分明已经汪着了一点泪水,却努力不让它流下来。在这一刻,雨辰禁不住拉住她的手,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胸前,一滴眼泪终于滑落了下来,滴在他胸口青军会的徽章上,在这个冬日里,沾上了泪水的徽章,显得是如此的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那些守在大厅门口的女孩子,在为两个人靠在一起而发出羡慕的叹息声的时候,在李章云的洋房不远处,也有一处洋房能看见这一幕的窗口前面,有两个人躲在帘子后面,定定地看着他们。窗口离雨辰大概有七八百米远,在那里只能看到两个缩小的身影,还有警惕地望着四周的卫兵们。
一个穿着拷绸衣褂一看就是四马路白相人出身的矮个子中年汉子,只是在那里摇头,说话却是带着云南口音的官话:“难,我看难!这个距离,没有长枪是打不着,也要好射手才成!进租界带短枪还有抄靶子的人,长枪怎么带进来?你这个钱不是好赚的!”
他身边的一个穿着长袍的三十多岁的北方汉子只是专心地看着雨辰,他们两个已经手牵着手走进了洋房去,那个北方汉子眼睛里不知道蕴涵着什么样的意思,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把帘子放了下来,板着脸道:“老洪,现在不比往日,我们出到十五万元,已经是恰如其分了,你要不想做,大上海这么多亡命徒,我找其他人。”他说得平静温和,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那个被叫做老洪的中年汉子不屑地笑了一下:“你也不看看你们这次要杀的是谁?十五万,对其他人来说这个价码足够了。你把价钱翻一倍上去,看上海滩谁敢接?只有我洪老子,认钱不认人,胆子包着身,你价码给足了,亲娘老子我也杀了!”他说话一脸痞笑,摇晃着脑袋摆出一副要走的架势。那个北方汉子看着他不知道上了多少油的分发头,还有满嘴大烟的味道扑鼻而来,真的满心都是厌恶。但是也知道这老洪说的是实话,他已经观察了很久,雨辰出行,都是卫队煊赫,保护严密,唯一能下手的机会就是在租界里,好容易找着了这个房子,上海不要命的亡命徒也只有这个老洪才指望得上。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说个价,武器我来想办法,人你出,等到我的消息就动手!”那老洪得意地一笑,摊开了两个巴掌:“一百万!先付五十万!保准你得手!要是敢黑我的卖命钱,你也知道下场!”那个北方汉子被老洪的开价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叫做洪述祖,前清时在云南当军官,后来流落到了上海,最是认钱不认人、心黑手辣的一个人物,也是他们物色了好久的,但是这个价钱要出来,真是吓人一跳,看来北方那里,真的要花气力去筹这笔款子了。他咬着牙点头:“你等着数钞票!”。
坐在李章云光线充足的客厅里,端着手中的英国红茶杯子,听着几个女孩子唧唧喳喳的莺声燕语,雨辰真的有恍若隔世的感觉。铁血杀伐、阴谋诡计、钩心斗角在这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的谈论当中,就变成了春风过耳。安蒙军在前线的吃冰卧雪、拼死苦斗,在她们的话语当中,似乎就变成了一件最轻松的英雄事业。对于这个场面,雨辰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了。李媛就靠在他的身边,有时候和女伴们争论几句,但更多的时候是在那里幸福沉静地微笑。突然间雨辰的心思就飞到了别处,想到即将到来的两位美国客人,心里在盘算怎么和他们打交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立场。自己真是不适合这种平静安逸的生活呢,他忍不住自嘲地在心里面笑笑。时间慢慢地过去,到了快三点的时候,就听见门口有汽车喇叭的声音,王登科快步走了进来,低声对雨辰道:“司令,两位美国朋友到了。”
雨辰一笑站了起来,迅速让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起来,他朝那些女孩子们笑道:“小姐们,马上又要办让你们最讨厌的军国大事了,这些事情不方便你们女孩子听,就让我这位王副官在楼上招待你们好么?他今年二十八岁,年少有为,也没有结婚,大家可要把握好机会了。”王登科被他的话说得一愣,哭笑不得地就被几个女孩子兴奋地拥上楼去了。这可,这可真要命啊!李媛也习惯性地想离开,却被雨辰牵住了手:“你就在这里。”李媛心里面一甜,饱含柔情地看了一眼雨辰,却发现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眉头也皱着,像是全身心在准备着什么东西,李媛也不介意,只要能多在他身边待些时间,已经比什么都强了。
当乔治和库柏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雨辰已经站在客厅的门口挽着李媛笑着迎接他们了。对于雨辰居然选在这个地方等候,他们也微微有些诧异,但是一进门就被这种很温和的气氛打动了。穿着军服显得英俊挺拔的雨辰陪着婀娜的少女,客厅里略微有些散乱地摆着一些茶杯还有点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冬天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照进来,给一切都镶上了淡黄色的光晕,让这里成了一幅温暖的静物画。两个同样绷紧神经的美国佬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天知道他们这些日子有多忙!国内对他们的交涉成果非常关注,每天都要电报联系,库柏和雨辰交谈的只言片语都要整理成正式的报告,详尽地进行分析,还要和在上海的各国代表们打交道,看看列强在远东的政策会不会随着时局有什么变化,同时也要关注着前线两国对峙的局面发展。雨辰选在这里和他们做正式的秘密会谈,实在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呢。
两个美国佬都亲吻了雨辰美丽的未婚妻,微笑着和他们并肩走到沙发坐下。库柏最先赞叹道:“天哪,将军,你选了多么好的一个地方!还有你美丽的天使,如果我要是你,一定会天天陪在她的身边。想到我们即将要探讨的这些事情,政治真是一件最让人讨厌的东西!”乔治·斯文森和雨辰并不是很熟悉,但是也很赞同他的话。远东近期的工作实在是太繁重了!他在华盛顿还是个颇为出名的花花公子,现在却过得和苦行僧一样。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孩子是这个握有大权的远东将军的未婚妻,没有什么猎艳的心思,但是欣赏起来,也是足够赏心悦目的。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远东将军,举止很有些和那些东方的权力者不一样!
雨辰微笑道:“对于一个苏格兰裔的标准美国人来说,从你们祖先在五月花号到新大陆之后,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上帝、家庭、国家,还有恨英国佬……对于我来说,也很有些和你们那些清教徒祖先相像的地方,重要的事情是国家、家庭,还有讨厌日本人……我们实在是有着太广泛的合作基础啦。”他说得幽默,库柏低声向不懂中文的乔治翻译了他的话,顿时就引起了一阵轻松的微笑。几个人坐在那里随意拉扯了几句,气氛融洽之极。就在两个美国佬喝着可口的红茶,都有点忘记了自己来意的时候,雨辰突然笑道:“两位,关于中美密约的事情,你们对我这里,还有什么样的要求?我们究竟能达成多大范围的合作?对日本在西太平洋进行遏制的体系,到底能在什么样的程度上建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