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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 沐轶 2350 字 11个月前

里面传来了叫骂声,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妇人骂道:“他妈的谁啊深更半夜不让人睡觉”

待到看清是冷涧,顿时还了火气,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冷涧的小肚子,踢得他摔出去老远,地上打了几个滚,一时爬不起来。

那妇人破口大骂:“原来是你这个狗崽子你他妈的不睡觉,跑来敲什么门难不成你那小玩意骚了想来弄老娘不成还是多吃几年饭养大了再来滚”

嘭的一下,房门被重重关上。屋里响起一阵笑骂声,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冷涧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静静的院子里,虽然四周都住着人,他却仿佛置身荒漠。

布置过了多久,他才搭拉着脑袋,慢慢走向柴房,看来,只有那里才是自己安身的地方。

他走到柴房门口,便站住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黑影,站在门口,身形有些单薄,在寒风里就像一根枯干的芦苇,正是先前在厨房里清扫剩菜剩饭的那个妇人。妇人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走,于是,冷涧跟着他来到了柴房旁边的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屋里很简单,除了一张床,还有一个破旧的放东西的小箱子,再没有别的。

屋里点着一盏灯,灯光很昏暗,但已经足以让冷涧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女子,妇人,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她上嘴唇豁开了一道口子,是个兔唇,露出了两颗雪白整齐的门牙,看着有些很有些狰狞。

冷涧只是后退了一步,便站住了,并没有躲闪对方的目光,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眼中那份失望和伤心,那是对自己被人轻视的神情,他想到了自己。自己在这里比一般的下人还要下人,有甚么资格轻视一个可怜的女人更何况是面对一个在自己孤单的时候,主动伸出手的妇人

冷涧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不去看她那可怕的面容,而是瞧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走上前,勇敢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友善。

妇人的眼中终于有了温意,她指了指小床,喉咙里发出了荷荷的声音。

她除了兔唇之外。还是个哑巴

冷涧心中一阵酸楚,原以为自己已经很不幸,没有想到还有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他伸手过去,拉着妇人的手,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叫冷涧,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姑姑”

妇人又发出了一阵荷荷声,冷涧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想了想,问:“叫你姑姑”

妇人摇头。

看见这。冷涧明白了,她应该是后天才哑巴的,所以能听懂,却不能说。便又问:“那我叫你姐姐”

妇人点头。眼中甚至有一种羞涩。

冷涧明白了,这妇人应该不比自己大太多。只是因为长年吃不饱穿不暖,满脸风霜,加之又是兔唇。所以看不出真实的年龄来。

哑女甩开了冷涧的手,出去端了一大桶冷水进来,倒在一个大木桶里。加了几次水,大木桶有一半的水了,才示意冷涧脱光衣服洗澡。

冷涧才七八岁,还没有男女之防,麻利地脱光了衣服钻进了木桶,虽然水有点凉,但心里暖暖的,也不觉得冷。

在他脱衣服的时候,哑女看见了他身上一条条的皮鞭和柴火殴打留下了伤痕,似乎有些点疼,伸手轻轻抚摸。冷涧脸上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很酸楚,他从小到大没被父母动过一个指头,更不要说这样的毒打了。他看见了哑女眼角有晶莹的泪花,便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洗好之后爬出来,哑女瞧着他光溜溜的样子像一条小泥鳅,又咯咯笑,拿来一桶水又给他清洗了一次,把头发用干布擦了个半干,这才指了指小床。

冷涧点点头,爬上了小床,钻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哑女拿着他淋的泔水的衣服,在桶里用皂角粉洗干净,然后晾在了门外的竹竿上。接着,她吹灭了油灯,细细索索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子。

冷涧依偎在她怀里,想起了姐姐。

他胆子很小,每次打雷,他都要哭,姐姐就这样抱着他,把他的头放在隆起的胸脯上,他便能很快睡着。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姐姐的怀里,只是,姐姐已经长眠在益州那荒野的地下,自己亲手杀死了她。

这时,冷涧的眼泪,终于不听话地流淌下来,沾湿了哑女那微微隆起的乳丘。

第二天天不亮,冷涧便被哑女推醒。衣服还有一些湿润,但是没办法,只有这一套,他匆匆穿好衣服,跟着哑女出门。哑女自顾自挑着一个大大的水桶,开始给厨房担水。

冷涧从来没有这么早起床过,他揉着朦胧的睡眼,不知道该做什么。终于,他的思想慢慢回到了他的小脑袋中。

他拿起了扫帚,开始清扫院子。

天亮的时候,屠妈出现了,她甚至都没有问冷涧昨晚上是在哪里睡觉的,直接嚷嚷道:“到洗衣房去提水晾衣服”

接下来,萧家鼎又在洗衣房劳作,不停地提水,帮着拧衣服,晾衣服,又接着提水。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云板响了,那些妇人一窝蜂跑去厨房。冷涧还是最后一个到。府上所有的粗使丫鬟、妇人、老妈子都在稀里哗啦地吃饭了,照例,木桶里没有任何东西留下。冷涧只能跟昨天一样,自己捞粘附在木桶的米粒和剩菜汤吃。

吃完饭,妇人们说笑着出门了,那哑女依旧端着泔水桶,开始清理着厨房。哑女看见了冷涧,却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只是自己收拾着。

头一天冷涧就没有吃好,这天中午他又没有吃什么东西,饿得摇摇晃晃的。

中午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府上的仆从们只要不是贴身跟随的,便各自回房休息。冷涧也就有了难得的机会歇息,只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歇息,因为没有人安排他的住处,甚至没有人在意他住在哪里。

他当然不敢再去敲那些妇人的房门,而后院似乎是女人的住处,男仆则住在前院。他没有想过要去那里。也没有人让他去那里。看来,只有柴房是他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

于是,他搭拉着头进了柴房。

柴房很大,有一半的地方堆着劈好的柴火。墙角有一堆锯木面,比较柔软。他便躺在那里休息。肚子没有吃饱,还在咕咕叫。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人。冷涧抬头一看,却是哑女,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手里端着一个土碗,碗里有白米饭,还有几块肉和青菜。

哑女进手里的饭碗放在地上,示意他吃,然后转身出去了。

冷涧赶紧过去,端起碗哗啦哗啦吃了起来,望着哑女远去的背影,眼睛慢慢湿润了。

下午和晚上,冷涧被分派去帮着掏茅厕,身上弄得都是屎尿。于是晚饭的时候,他被赵厨娘一脚踢出了膳房,不让他进去吃饭。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等到所有人吃完,冷涧想进去找剩饭吃,却被屠妈捏着鼻子叫到后院拆房子的工地帮着运土。后院这一块的旧房子要拆掉,修新房子。

gu903();冷涧被安排搬运拆下来的瓦片。这一搬就忙到天黑。拆房子的工人都歇工回去了,负责工地的董工头却让冷涧一个人在工地上继续搬运。要把地上所有的瓦片都搬到墙边堆放好。